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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察与记录社会的窗口 ——中国大陆凌鼎年论
2018-07-11 13:01:21   来源:今日湖北   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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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陈勇

作家的责任就是要通过自己塑造的艺术形象,把历史和社会的本来面目真实地告诉读者。德国作家、画家谭绿屏在印尼万隆召开的第五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上撰文说:“凌鼎年的微型小说是一扇观察社会、记录社会的窗口,不仅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而且具有连绵的不朽性,可供社会学家和历史学者作为时代特征,社会历史的研究参考,其综合的典型性和代表性,一百年后仍是社会史料的研究资料。”

凌鼎年的娄城系列小说,就是一扇观察与记录当今社会的窗口。

凌鼎年,小名“鼎鼎”,属兔,1951610日生于江苏太仓。祖籍浙江湖州,明代文学家凌濛初之后裔,祖父凌公锐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出版过《法制理财》《万国史纲要》等著作,系民国政府“文胆”陈布雷的老师。

凌鼎年,江苏太仓县中六七届初中、七零届高中,属“老三届”,1971年因受“海外关系”之累去微山湖畔的大屯煤矿摔打青春,当过工人、做过教师,编过报刊、写过史志。1984年毕业于上海第二教育学院中文系。1990年初调回太仓,曾任太仓市政府侨办副主任。

目前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秘书长,《文学报·手机小说报》执行主编、江苏省微型小说研究会会长、太仓市作家协会主席。美国“汪曾祺世界华文小小说奖”评委、香港“世界中学生华文微型小说大赛”总顾问、终审评委、蒲松龄文学奖(微型小说)评委会副主任、全国高校文学作品征文评委。

1980年底发表处女作,迄今在《人民文学》《北京文学》《天津文学》《香港文学》《新华文学》《小说界》《中华散文》等海内外数百种报刊发表过3000多篇文学作品,700多万字。先后出版过小小说集《再年轻一次》、诗歌集《心与心》、散文集《春色遮不住》、随笔集《采撷集》、微型小说集《秘密》、短篇小说集《水淼淼》、创作谈《凌鼎年谈小小说创作》、小小说集《凌鼎年小小说》、微型小说集《悬念》、理论集《小小说杂谈》、微型小说集《再美丽一次》、评论集《凌鼎年选评本》、随笔集《书香小札》、文化类集子《江苏太仓旅游》《太仓近当代名人》、微型小说集《过过儿时之瘾》、中篇小说集《野葵》、微型小说集《让儿子独立一回》《都是克隆惹的祸》《天下第一桩》《同时高材生》等22本集子。

作品译成英、法、日、德、韩、泰、荷兰、土耳其、维吾尔文等9种文字,有500多篇作品被介绍、发表在美、英、法、德、澳洲、日本、加拿大、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印尼、文莱、韩国、毛里求斯、芬兰、荷兰、新西兰、土耳其、瑞士,以及香港、澳门、台湾等24个国家与地区。

《茶垢》《拖鞋》《爱好》《生日日记》《剃头阿六》《再年轻一次》《让儿子独立一回》等16篇微型小说收入加拿大大学、美国大学、日本大学、韩国大学、土耳其大学外国文学教材,以及新加坡中学、香港中学中文教材,还被国内多家大专院校选为教材与高中语文教材、初高中语文教辅教材及课外推荐阅读书籍,有作品被选为自学考试大学语文卷的分析题。并收入《微型小说鉴赏辞典》《新文学大系·微型小说卷》《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等200多种集子。作品曾被《中国文学》(中文版、英文版、法文版)、《人民中国》(日文版)、《小说选刊》等数十种报刊选载、转载。海内外数十家报刊与网站介绍过凌鼎年其人其文,做过封面,登过照片,发过记者专访、人物写真,以及研究凌鼎年作品的作家论、评论等,有多位大学毕业生的学士论文或硕士论文是研究凌鼎年微型小说的,广东湛江师范的大学生还撰写了系统研究凌鼎年微型小说的20万字的评论专著《感动大学生的六位小小说作家之凌鼎年卷——先飞之鸟》。另,多位高校教师撰写了《凌鼎年微型小说研究》与《凌鼎年微型小说作家论》。国内先后有南京师范大学、中国矿大、四川大学、广东湛江师院、三江大学、同济大学、湖南邵阳学院文学院、湖南株洲师专、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北京旅游专科学院等十多所大专院校,及日本、韩国的华文培训学校的《汉语教材》、土耳其大学的《汉语教程》选讲过凌鼎年的微型小说。

作品曾获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大赛最高奖、5次获全国微型小说年度评奖一等奖;集子曾获全国微型小说个人作品集(19801995)优秀作品奖、获冰心儿童图书奖。入选中国作协等单位评定的(19822002)中国当代小小说风云人物榜,获“小小说星座奖”。另外获过《小小说选刊》》等刊物大大小小200多项奖。

主编并与人合作主编过《世界华文微型小说100强丛书》《美洲华文微型小说选》《欧洲华文微型小说选》《大洋洲海外微型小说选》《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精品选》等多套丛书,共计100多本集子。

作品被中央电视台等改编拍摄成电视单本剧,创作过电影、电视剧本《刘家港:郑和》,还策划并参与创作了30集电视连续剧《求职公寓》。

《小镇来了气功师》《赎罪券》《铸剑》《药膳大师》《高雅一回》《轰动一时的画展》《娄城故事》《酒酿王》《蓝色妖姬》《做独身女人真难》》10篇小小说获中国第5届(20092010年度)小小说金麻雀奖。

获奖评语:“凌鼎年的小小哾作品传统文化意味较浓,人生哲理性强,题材宽泛,能将人物不同凡响的生命体验融于广博的知识和社会背景之中。他对小小说文体有着明晰的认识和把握,能够调动和娴熟掌握小小说写作的各种艺术手段,从传统的现实主义到各种带有先锋色彩的实验文体,表现得花样繁多。他的“娄城笔记”系列作品,在小小说文体的选材、立意、构思上写得人物杂驳、各色人等栩栩如生,读后如入画廊,过目挥之不去。在作品中所注入的文化蕴含耐人寻味。譬如《铸剑》、《酒酿王》的故亊新编,《药膳大师》里对“食疗”的专业表述,皆如行家里手般稔熟,一字一句皆有出处。”

娄城发生的人与事,大都能在作者故乡太仓找到相对应的影子,如太仓籍的王世贞、吴梅村、仇英等历史名人就多次出现在此系列中。因此,我们说,作家是以太仓为生活蓝本,精心打造出了具有地域印记、地方特色的精神产品佳作——娄城风情系列小说。

作家为我们展示了娄城特有的风土人情。这里,既有对文化人心态的深刻剖析,又有对小人物命运的独到描写,既有对达官贵人人性贪婪的揭露,又有对弱势群体真善美心灵的赞叹,无论是正人君子,还是奸佞小人,几乎都有鲜明的个性,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顾建新教授在《微型小说学》之《凌鼎年论》中,对其文化意蕴小说给予较高评价:“洋溢着江南水乡浓郁的乡情,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通过对文化人独特心态的剖析从而对中国历史、文化现象进行深刻反思。”

《法眼》属于典型的文化意蕴小说。通过对文化人心态的深刻剖析,表达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主题思想。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艺术界是如此,其它各行各业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读者欣赏小说后,自然会产生这样的联想。小说的思想深度和现实意义,也许就在于此。

小说结构一波三折,引人入胜。一位外地黑脸汉子带来一只斗彩莲花盖罐,开价8.8万。古玩市场大户齐三元虽然有点眼力,但还是拿不住。这是一折。娄城古玩鉴赏家楚诗儒,是娄城法眼。他亲自鉴赏后得出权威结论:此乃赝品。这是二折。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来到黑脸汉子面前,砍了将近一半的价,最后只用4.8万买走价值百万的珍品。这是三折。

通过对比刻画人物,是小说另一特色。一是假法眼与真法眼的对比。采取欲擒故纵的方法,先极力渲染法眼之厉害,然后让真法眼不露声色地用事实戳穿假法眼。二是黑脸汉子与真假法眼对比。假法眼出于一片好心,怕黑脸汉子上当,遂认定是赝品,这是一种真诚与真诚的对比。真法眼明知是珍品,却装聋作哑,把珍品当赝品购买,自己净赚黑心钱,却让对方损失几十万,丧失了一个文人应有的品德与良心。这是善良与贪婪的对比。

所谓的法眼,即权威,看走了眼,让黑脸汉子损失惨重,让齐三元与藏宝失之交臂。

由此看来,权威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无条件崇拜和盲从心理。而人们一旦有了这种心理,又很容易变得真伪不辨,对错不分。

真正的法眼,虽深藏不露,却心术不正。

这是艺术的法则?还是生活的法则?

小说留给我们太多的思索。

《列子·汤问》记载:俞伯牙善于弹琴,钟子期对音乐的欣赏能力很强。有一次俞伯牙弹琴时心里想着高山,钟子期听了说:“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又想着流水,钟子期听了说:“善哉,洋洋乎若江河!”

瞿秋白曾在鲁迅家里暂住,鲁迅在秋白住房里写下著名的一句话是:“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这是古代和现代两例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人故事。

《天下第一桩》为我们讲述的,则是当代文人之间一段纯真的友情。

娄城翰林弄的阮大头,从安徽收到一件好东西,号称“天下第一桩”。另外一位收藏名家郑有樟,见了树桩,惊叹不已。他想尽了办法,却始终未能如愿以偿。后来,他去了一趟安徽,实地作了调查,回来后写下《流传有序的天下第一桩》一文。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阮大头看了文章后,竟然决定送给他“天下第一桩”!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

那么,是什么使阮大头摒弃这一流传甚广的陋习呢?

是一种心心相契的深情,超越生死的厚谊。

为了得到天下第一桩,郑有樟可谓煞费苦心。他开了小车专程到浙江一位老艺人家,花大价钱购买108将水浒人物根雕,与阮大头交换,遭到断然拒绝。阮大头认为郑有樟侮辱了他,天下第一桩的价值,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然而,郑有樟并未死心。他亲自到天下第一桩的原产地实地考证,并写出一篇颇有见地的论文。这一切的一切都充分说明,郑有樟并非附庸风雅之徒,而是一位真正的雅士。这时的阮大头,才觉得自己遇到了真正的知音。于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向对方无偿赠送珍品——天下第一桩,给我们又留下一段知音佳话。

作家以太仓为生活蓝本,精心打造出了具有地域印记,地方特色的精神产品佳作——娄城系列小说。《天下第一桩》是其中颇有代表性的一篇。

花山文艺出版社2005年倾力推出《感动心灵·最受欢迎的微型小说名家名作丛书》,凌鼎年风情小说《过过儿时之瘾》名列其中。

笔者为此写过一篇《他为娄城立此存照》的评论,在国内《金山》和国外澳大利亚《汉声》等刊物发表,引起文坛关注。

禅宗哲学不仅是人生哲学而且是生命哲学,不仅“重人”而且“贵生”。它珍视现实的生命存在,表现出十分强烈的生命意识。禅宗将人的本质与精华均集中于其心悦,它对人的生命本质之崇尚集中表现为对人的心性的赞美。

《了悟禅师》通过三件事,颂扬了了悟禅师超人的智慧与平常的心态。

了悟进海天禅寺后,一不关门,二不扫地,引起众僧不满。了悟却不气不恼,奉送一副妙联将众和尚惊呆:上联为“空门岂用关”,下联为“净土何须扫”,初露锋芒,小试牛刀。

一日黄昏,因暴雨导致河水徒涨,木桥被冲毁,一年轻山姑因无法过河而心急如焚,关键时刻,了悟上前向姑娘施礼后,立即抱着山姑过了河。法眼见状忍不住发问:“这位和尚,出家人应不近女色,你怎么可以抱一个姑娘呢?”了悟的回答一语双关:“我早已把那姑娘放下了。你怎么反而老放不下呢。”一席话,说得法眼方丈大惭。

一个阴霾之天,清兵冲进寺庙,其他僧人早已逃跑,唯了悟仍在参禅。清将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目无本将军,你知道不知道本将军杀人如割草一般。”不料,了悟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掷地有声地答道:“将军你大概还不知道寺庙中也有不惧怕死的和尚吧,既然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因了了悟的豪气与胆识,将军下令撤退,海天禅寺免于灾难。

最后,法眼方丈决定传位于了悟,被了悟婉言谢绝。临别了悟赠一偈语表明其心态:“泥佛不渡水,金佛不渡炉,木佛不渡火,真佛内里坐。”

不仅众僧参悟着,读者也跟着参悟着。

生与死,是人生的一大谜团,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往往就蕴藏在死生之间。

禅宗大师们最关切地也是生死问题。了悟生死大事,乃是禅宗主张的重要内容之一,故而把渗透生死,了脱生死,作为参禅的最终目的。

“死”是每个人的最终结局,是人类无法抗拒的宿命。但是,当死亡降临之际,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结果也迥异。

面对波涛汹涌的洪水,法眼方丈欲用一根小树枝牵山姑过河,凶多吉少。生死关头,了悟打破清规戒律,毅然抱着山姑过河,挽救了一条生命,善哉善哉。

面对穷凶极恶的清兵的死亡威胁,了悟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从心理上战胜了自己,更战胜了对手,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保全了海天禅寺,显示出一种超越生死的崇高的人格之美。

禅宗成就理想,不离现实,也就是说,禅宗追求的虽是一种精神的超越与升华,但它并不排斥人世,敌视生命,而是顺其自然,寓出世于世间,在现实中求解脱。禅宗在充分肯定每个人的真实生命所透露出的生命底蕴与意义的基础上,融解脱于当下的现实人生之中,化修道求佛于平常的穿衣吃饭之间,从而提高了人的主体地位,并把人格尊严高扬到极致。

《了悟禅师》所蕴含的对人生永恒幸福的追求和对生命的尊重,以极有限生命如何进入无限境界的思想精髓,对于提升当下人们的生存和生活品质大有裨益。

《剃头阿六》则是一扇观察与记录抗日战争的窗口。阿六给田爷理发过半时,突然天空飞来日本鬼子飞机。田爷不顾阴阳头,起身欲走。阿六不由分说按住田爷:“慌啥,还没完,这模样,算出你丑还算出我丑?”话虽朴素,却掷地有声。接着,炸弹在村头炸响了。田爷惊出一身冷汗,阿六却顾自理发。终于,阿六收起了剃须刀,取出一面破镜子递给田爷。田爷急欲付钱后开溜。这时一颗炸弹从天而降,弹片击中了阿六背后,血染了他整个背脊。阿六倒了下去,却又站了起来。倒下去的是肉体,站起来的是灵魂,是人格,是精神。小说最大的成功,是塑造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阿六。那么,作者采用了何种手法刻画阿六这个典型人物呢?小说首先着力渲染典型环境。1942年,正是抗日战争相持阶段,也是最艰苦的阶段。这是大的环境。某天,阿六正给田爷理发时,天空突然冒出日本飞机,接着仍炸弹。田爷吓得屁滚尿流,阿六则坚持理完发。这是小环境。作者将阿六放在这个典型环境中,通过突发事件(理发时日本飞机突然仍炸弹),让阿六出现反常表现(坚持理完发),从而刻画了阿六这个典型人物与众不同的鲜明个性特征。阿六在环境极其险恶的条件下,不顾个人安危,坚持理完发。这既体现了他作为一名理发师的职业道德,更体现了他作为人所具有的优秀品质。在阿六身上,集中体现了一种人性的光辉。黑格尔强调,真正的典型人物,“每个人都是一个整体,本身就是一个世界,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完满的人,而不是某种孤立的性格特征的寓言体式的抽相品。”(《美学》第1卷,第301307页)阿六作为一个典型人物,本身就是一个世界,过去,现在,将来,永远感染着我们,让我们难以忘怀。

作为评论家,凌鼎年出版了《小小说杂谈》《凌鼎年选评》等理论专著,为200来位海内外作家作序,并坚持写微型小说大事记至今,为当前和今后微型小说研究,积累了大量的资料。

应邀参加过在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文莱、上海、香港召开的第一届至第八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是我国唯一参加过八届研讨会的作家。应美国伯克莱加州大学邀请赴美国参加过“世界华文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应邀去维也纳参加过欧洲华文作家协会年会,应大洋洲华文作家协会邀请去新西兰奥克兰参加文学研讨会,应邀去澳洲参加“墨尔本华人作家节”,与“中澳作家悉尼文学研讨会”,并应邀访问过台湾、香港、澳门等地区。还应邀到香港、澳门、新疆、内蒙古、上海、四川、贵州、湖北、河南、浙江、江苏等多个省市去讲课。曾多次被聘请为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全国性微型小说大赛的评委,还策划过多项全国性文学活动。

香港凤凰卫视、台湾东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中国教育电视台、中央电台、上海电视台、上海东方卫视、江苏电视台、江苏电台,以及美国蓝海电视台、澳洲sbs国家电台、澳亚民族电视台等多家海外媒体采访报道过。

名列《世界名人录》《世界名人辞典》《国际名人辞典》《亚洲艺坛名流》《东方之子》等100多种辞典。

凌鼎年是目前中国微型小说界创作、发表文学作品最多,应邀参加海内外文学活动最多,在海外影响最大的微型小说作家。

被海内外小小说同行与评论界誉为中国当代“微型小说创作的代表”、“领头雁”、“大哥大”、“小小说文坛司令级人物”、“中国小小说之王”、“中国微型小说的名片”、“微型小说文坛的劳动模范”、“微型小说获奖专业户”,并把凌鼎年微型小说既有数量,又有质量称之为“凌鼎年现象”。

(选自陈勇文学评论集《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百家论》,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111月出版)

 

 

微型小说,文坛绕不开的一个话题

——《文学报·手机小说报》执行主编凌鼎年访谈录

作者简介:

凌鼎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究会秘书长、美国“汪曾祺世界华文小小说奖”评委、香港“世界中学生华文微型小说大赛”总顾问、终审评委、蒲松龄文学奖(微型小说)评委会副主任、全国高校文学作品征文评委。发表过3000多篇作品,出版过22本集子,作品译成英、法、日、德、韩、泰、荷兰、土耳其、维吾尔文等9种文字。以下简称凌。

陈 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小小说作家网特约评论家,以下简称陈。

陈:德国汉学家顾彬说“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他所说的“当代文学”自然包括微型小说在内,您如何评价顾彬的言论?

凌:顾彬教授是一个生活在西方国家的汉学家,他从另一个视角看中国当代文学,用不同于中国国内的审美标准来衡量、评判中国的当代文学,至少为我们提供了新的阅读、批评的参照系。

据说顾彬教授的阅读量还不小,但好像主要是阅读长篇小说,他是否读过中国当代的微型小说作品,我不清楚。就我所了解的情况,海外翻译中国当代微型小说的有加拿大黄俊雄教授翻译出版的《中国当代小小说选》,美国穆爱莉教授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喧闹的麻雀》、美国祁守华教授翻译,在美国加州石桥出版社出版的《珍珠外套》等三本英文版微型小说集子,其他都是单篇翻译;而中国国内翻译出版的,只中国文学出版社翻译出版过一本英文版《中国小小说选》、一本法文版《中国小小说选》,可能还不足以引起海外汉学家的关注。从顾彬教授提及的几位作家与作品看,很可能他还未顾及阅读微型小说,那么,他说的中国当代文学应该不包括微型小说,我们又何必自作多情说微型小说包括在顾彬教授的批评范围呢。

顾彬教授说的,正确与否都属一家之言。也许,他的评价不无偏颇,但对中国的文学界确乎是敲了一记警钟,值得我们反思。这帖猛药,如何消化,能起到多大作用,现在还很难说。

我在想,不管顾彬教授有没有说到微型小说,对我们都不失为一种参考意见。有人敲警钟,比一味自我陶醉要更有利中国文学的发展。真正优秀的微型小说作家,就要把自己的作品放在世界文学之林这个大范畴来比较、审视、立足。

陈:新加坡作家林高认为:大陆微型小说作家写得太实,缺乏想象力。您是否同意他的观点,您认为要想改变这种状况,需要解决那些方面的问题?

凌:新加坡的林高是我1994年在新加坡开首届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研讨会就认识的作家,如果我记忆没有错误的话,他在这次研讨会上宣读的论文就是《微型小说是与诗嫁接的文体》,他素来提倡微型小说与其他文体嫁接、相融,作为一家之言,当然无可厚非。我与新加坡的华文作家很熟,可以这样说,新加坡的华文作家我大部分都认识,也读过不少新加坡作家的微型小说,还为多位新加坡作家的微型小说集子或作品写过评论,因此,对新加坡的微型小说还算有点发言权。从比较文学的角度看,新加坡的作家的微型小说里,或多或少渗透出西方小说的元素,以及不同于大陆传统的价值观念、审美标准等,他们的不少微型小说作品更像大陆的随笔、小品文,特别是董农政、希尼尔等作家的微型小说,不仅想象力匪夷所思,就是叙述方式,文字表达,也与中国传统文学有较大的距离,我估计大部分中国读者似懂非懂,一知半解,这应该与阅读习惯、欣赏方式也有相当关系。其实新加坡的微型小说也并非都是云里雾里那一类,也有现实主义的作品,就看如何比较,拿那些作品比较。

中国的微型小说量太大了,参差不齐,就整体来说,写实的占了大头,但比之新加坡的某些作品更像小说。当然,玩黑色幽默、荒诞派手法、魔幻主义的也大有人在,如果将这些作品去和新加坡的微型小说作品比较,中国的微型小说作家也不缺乏想象力,缺乏的只是思想,显然,新加坡的作家落笔比我们放得开,比我们率真。我们有形的无形的条条框框太多。

中国有中国自己庞大的读者群,如果都像新加坡作家那样写微型小说,恐怕海外的读者没有争取到,本土的读者先流失了一大半。君不见,当年玩先锋写作的那一批探索性作家,已基本上回归到了现实主义写作的路子上来了。为什么?要知道,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探索永远是一小部分人的事。

陈:您能够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与您渊博的学问是密不可分的,您家里藏书逾万,这在微型小说作家中是首屈一指的。据我所知,有不少微型小说作家基本上不读书,作品却火山喷发般发出来,有的作品还非常叫好,甚至获奖,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您认为读书写作是一种什么关系?

凌:你缪奖了,我只不过在微型小说作家中,算是多发了几篇作品,多出版了几本集子而已,谈不上多大的成绩。我藏书逾万这不假,但是否在微型小说作家中是最多的,我不好说,但我敢大言不惭地说:我收集的微型小说集子肯定是全世界最多的。

关于微型小说作家读不读书的问题,我读到过有作家自己写的文章,说自己从来不买书,不读书,照样创作云云。说心里话,我真的很佩服这样的作家。你想想,不读书也能写,作品还源源不断,这是多大的一种本事,我是学也学不来。常言道:各人各法,只要得法。如果真有人从不读书,照样创作、得奖,可能属于天才吧,我不眼红,不妒嫉,我辈这种笨人,不读书是写不出作品的,至少写不出好作品。所以我的书斋起名为“先飞斋”,就是笨鸟先飞之意,所谓先飞,就是先读点书,充充电,再动笔写。

作家通常有两大类,一类是生活型作家,一类是学者型作家,前者或写自己,或写自己的家族,或写身边的人与事,总之主要写他熟悉的种种;后者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识比较丰富,视野比较开阔,有思想,有观点,他把自己的思考融入到人物身上,融入到故事中间,题材相对宽一些。

读书少的作家,或者说生活型的作家,往往后劲不足,很可能面临题材枯竭的窘况,自觉不自觉地会出现重复自己,重复别人的尴尬。

我可能属于介于生活型与学者型之间的那种作家,我在煤矿呆过二十年,又在政府机关干了二十年,最底层的与最上层的,我都有所了解,而且,除了西藏,我跑遍了国内所有的省份,还去了十几个国家与地区,应该算是有点生活底子的。我不敢说我读进去了多少书,但在微型小说作家中,很可能我是读书最多的一个,我光读书笔记就有一大摞,有些很冷门很偏科的书我也涉猎过,至今我依然养成了每天看书的习惯。我从1980年开始发表作品,到现在还能写的出,我想与我不断读书,不断学习,不断思考,大有关系。

陈:赵禹宾先生有句话说得非常精辟:“小小说是瞬间爆发的艺术,但能量的储备却要靠平时积累。”您认为积累包括哪些方面?积累与创作的关系怎样?

凌:赵禹宾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他多年担任《小小说月刊》的主编,对小小说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不过对前半句我保留看法,对后半句我十分赞同。

我认为所谓积累,主要有四方面,第一是文字功底的积累;第二是生活素材的积累;第三是思考深度的积累;第四是人脉关系的积累。

评论家口中的“学生腔”,就是指文字青涩,滥用修辞,语言不过硬,叙述不过关,而文字老到老辣,就是指文字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这需要在实战中练习的。

老写手都知道,情节是可以虚构的,细节必须来自生活,平时不观察生活,不积累素材,拿什么写。我从不临到动笔找素材,得力于平时的做有心人。

我曾说过微型小说作家缺少的不是精彩的故事,不是个性的语言,不是独到的结构,不是鲜活的典型,而是深刻的思想。思想哪里来?学习得来,思考得来,交流得来,碰撞得来,越钻越深,越思越广,这也个过程,这也是一种积累。

我说人脉的积累,可能有人会说我俗气。其实,我本可以不说,装清高样,但这实在是存在的,又何必刻意回避呢。你认识的朋友越多,机会就越多,你认识的朋友层次越高,你机会的档次就越大。举个最简单而实际的例子,出版社委托我主编一本微型小说选本,我肯定首先想到那些平时与我熟悉有交往的作家,因为我有他们的电话、手机、电子信箱,联系方便,彼此也有信任感。

陈:现在,全国每年发表微型小说作品23万篇,作品泥沙俱下,鱼目混珠,真正优秀作品不多。您如何看待重复现象?您认为数量与质量是一种什么关系?

凌:我觉得这表述是否稍稍改一下,改为“良莠不齐,优劣混杂”,真正优秀作品不多这种现象并非微型小说一种文体特有,其他文艺品种何尝不是如此呢。

说到重复,作家确实要比画家、书法家、歌星、影星、笑星吃亏,书画家可以重复,作家就不行。比如你以画梅花出名,人家慕名求你梅花,你画了菊花,人家可能还不高兴呢。特别是那些唱歌的,有的一首歌唱了一辈子。

作家永远不能重复,大作家不能,小作者也不行,就算是同一篇稿发了两个刊物也会被说成一稿两投,所以作家被称之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作家的作品重复自己重复别人都是要不得的,是对不起读者的,这是作家江郎才尽的表现之一。写不出千万不要硬写,而应该去读读书,充充电,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不过有一种观点要澄清,就是写的少就是精品意识,写的多就是粗制滥造,我看不一定,这要辩证地来看。分析我国当代微型小说文坛,那些被称之为经典作品的,大都出自那些创作量比较大的作家之手。其实,写得出谁不想多写呢。微型小说的优秀与否,与写多写少没有必然联系。优秀微型小说一半靠题材,一半靠作家的思想与技巧,有些好作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并不是你有精品意识了,想写个精品,就能写成精品的,想写个获奖作品就能获奖的。更确切地说,有数量才有质量,写多了总有好作品。过错不在多写,而在轻易地投出去,有些质量不咋样的作品,如果不发,权当练笔,那读者就不会诟病了。

陈:冯骥才说过:“文学不允许雷同,无论与别人,还是与自己,作家连一句用过的精彩的格言都不能再在笔下重现,否则就有抄袭自己之嫌。”当下的微型小说界,题材撞车,手法雷同现象相当严重,您怎么看这种现象?

凌:有人说一不小心写成了《红楼梦》,我看很可能一不小心写出了重复。

微型小说与中长篇小说不同,因为篇幅短小,年产量高,重复的概率肯定要比中长篇小说高,而且在中长篇小说领域,基本上都是正儿八经的作家,不少还是专业作家,而微型小说界,以文学青年为主,以业余创作为主,那些刚涉足文学的,往往会以模仿起步,虽然重复,让读者很反感,但面对那些可能是处女作的文学爱好者,你又能如何指责批评他们呢。当然,如果是小有名气或成熟微型小说作家,那有另当别论。

在文学评论或者说文学批评方面,我一向的观点:对年轻作者要鼓励多于批评,给他们创作的信心,成功的希望;对成名作家要严厉,可以挑剔,只要是善意的。

陈:您认为微型小说能纳入鲁迅文学奖评奖范畴吗?请您展望一下微型小说的前景与未来。

凌:以我对微型小说的了解,我个人认为:微型小说纳入鲁迅奖评奖范畴那是迟早的事。就像刀郎的歌,开始音乐界谁当他回事,但当满街都在传唱刀郎的歌时,你能无视他的存在吗?郭德纲未成名时,不就在小剧场里讨生活吗?那时那些高高在上的有话语权的谁会想到请他去央视演出呢。官场里有一句“有作为才有地位”,很有道理的,鲁迅奖争是争不来的,得靠我们一起努力,把这文体做大做强作优,到时用不着去争,有关方面自会考虑的。

想当年,有些文坛大腕是颇不屑读微型小说的,以极轻视的口气谈论微型小说,评论家也耻于评论微型小说,唯恐让自己掉价。认为微型小说是小儿科,难成气候,是很普遍的说法,但时至今日,这种说法大大减少了,学院派也开始关注微型小说、评论微型小说。虽然微型小说还未纳入鲁迅奖的评奖范畴,但至少已成为媒体的一个话题,成为文坛开始关注、谈论的话题了,这无不说明微型小说离鲁迅奖越来越近了。

当微型小说越来越多地进入海内外教科书,开始影响一代人的时候,鲁迅奖评不评微型小说实在已不重要了。

微型小说、小小说正在做大,请看事实:2009年底,美国成立了“美国华文小小说总会”,策划了“美国汪曾祺华文小小说奖”,每年评一次;香港举办的第二届世界中学生华文微型小说大奖赛又开始了,一等奖依然一万港币,还有四天三夜的免费夏令营。大陆更热闹,杨晓敏、高长梅、尚振山、滕刚各有庞大的出版微型小说、小小说丛书的计划,今年年初,天津出版传媒集团、番薯网、中大文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北京有望传媒、微型小说月报等又在北京联合举办了“中国微型小说数字航母启动仪式,将在天津建立“微型小说基地”,共同构建中国微型小说“数字航母”。这对微型小说来说都是利好消息。微型小说的前景还用我多说吗?!

(选自陈勇文学评论集《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百家论》,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11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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