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频道:
您的当前位置:首页>杏坛网事
张艺谋“中国”式改编及电影风格延续——电影《影》与小说《荆州杀》对比分析
2019-01-15 16:58:44   来源:今日湖北   分享:
0

摘要:在2018年的中国影坛上,张艺谋的新作《影》颇为引人注目。本文从小说改编电影的角度出发,通过对比分析《影》和灵感来源小说《荆州杀》的异同,以期对中国电影的创作和原作的改编进行探讨,以供相关从业者参考。作为《影》的编剧,张艺谋从三个方面改编《荆州杀》:对“影子”的不同理解、对中国文化符号的增删和对作品主要色调的选择,这三方面延续了张艺谋后期电影主要特色和一贯风格,其间的得失值得思考。

关键词:《影》;《荆州杀》;“影子”;中国文化符号;色调


《影》是张艺谋历时3年精心打造的巨制,票房6.28亿,豆瓣评分7.3分,获得第55届台湾金马奖12项提名,并斩获最佳导演奖、最佳视觉效果、最佳美术设计和最佳造型设计奖。《影》原本打算拍的是朱苏进的小说《三国荆州》[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8年11月出版时名为《荆州杀》,下文提及统一为《荆州杀》],但是他想将一直想拍的替身故事融合进去,就此与朱苏进产生了分歧。朱苏进跟着开了三天会,发现二人实在合作不下去,撂下剧本走了,张艺谋就自己改了这个故事。本文通过对比电影《影》与小说《荆州杀》之间的异同,从张艺谋和朱苏进对影子死士、中国文化符号和作品色彩基调的选择三个方面着眼,分析其间的异中之同,同中之异,在异与同的取舍之间,可以看出此片是张艺谋导演后期电影风格的延续。


一、“影子”的集中表达和深入诠释

《影》的片头有这样一段文字:“在残酷的争战和权利倾轧中,古代帝王和贵族难免性命之危,于是替身被秘密使用,人称‘影子’。”有人说,此片是张艺谋致敬黑泽明《影子武士》的。黑泽明电影讲述十六世纪末,日本群雄割据,势力强大的武田信玄急死于军中,面临家族分裂和军心大乱。几个家臣秘密找出一名面容酷似信玄的盗贼以稳定军心,顺利退兵。三年后,影子武士被揭发并毙命。在日本,这个模仿者被称为影子武士。电影展示了大名家族的兴盛与衰亡,以影子武士挽救逝去的武田家,终究归于虚幻。从根本上来说,张艺谋电影中的影子则是在危急时刻,用来挽救被替者性命的,与黑泽明电影中武田信玄去世后使用替身挽回颓局是截然不同的。

在《影》中有三位主人公——沛国主公、大都督子虞和影子境州,沛公性格懦弱,且耽于享乐,无力也无心收复失去的境州城。倒是大都督子虞英勇强悍,一心想收回境州。不料,子虞在与境州武将杨苍一战中身负带毒刀伤,此后,他身体孱弱形容枯槁不便在朝中继续抛头露面。于是,他起用自小被其家族囚禁的境州,让相貌酷似自己的境州代替自己,境州便是子虞的“影子”。子虞将影子取名为“境州”,意在励志收复失去的境州,而他更大的野心则是收复境州之后借势篡权。他在一个偏远的地方,豢养了一群可以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绝命死士。最终,借助两百死士的拼死鏖战,影子“境州”浴血收复了境州城,回到了沛国。谁知沛王早就知道境州是子虞的影子。借假子虞之手收复境州后,沛王意欲让听话的境州代替阴险狡诈的子虞,便派人去刺杀子虞,不料被子虞反杀。子虞来到朝堂之上杀了沛王之后还想杀境州,结果又被境州反杀。境州走出朝堂向文武百官宣称,主公遇刺身亡,他将刺客击杀。电影在这里结束。

在小说《荆州杀》中,与《影》中三个主人公对应的只有两个:沛公对应孙权,子虞对应周瑜,而子虞的替身境州对应的周瑜的替身在小说中则微乎其微。但是在沛国的“鬼城”,有一个绝密计划正在实施:周瑜豢养了100名死士,他们中间有一个周瑜,两个鲁肃,三个吕蒙,四个陆逊……甚至连不出名的末将偏将都有模仿者。他们唯周瑜马首是瞻,愿意为他出生入死,赴汤蹈火。他们幻想,有朝一日,能杀进吴宫,斩孙权,夺大位,拥立周瑜为江东之主,得以拜将封侯。他们幻想主公会让他们从影子变为真身,得到梦想的高官厚禄,和真身一样享尽荣华富贵。正是因为如此,这是一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所向披靡的神秘之师。

然而在夺取荆州的鏖战中,周瑜战死,周瑜的手下吕蒙率领100个死士浴血奋战,最终只剩下4个人,凯旋而归的他们被孙权赐以毒酒,然后孙权任命周瑜的助手吕蒙为继任大都督。在包括关羽在内的所有人看来,吕蒙是周瑜的影子,替他收复荆州和复仇。孙权的妹妹青萍爱上了吕蒙,为他死而无憾,青萍又成了吕蒙的影子。小说中,丈夫死了,女的就要被囚禁起来,或清修,了断此生。小乔因周瑜去世而归隐,无数次梦中幻想周郎归来,她又何尝不是周瑜的影子?在小说的结尾,周瑜真的骑着白鹿回来了,这个周郎是哪一个周郎,谁又是谁的影子?

小说写出了“影子”的双重性,一种是身体上的影子,如那100名武士,是各自真身的影子,为了虚妄的富贵尊荣而出生入死。四位死士被赐毒酒前,孙权说:“愿你们来世生在清白之家,或驰骋疆场 或耕读传家,纵不得荣华富贵也享尽平和安宁。”如果死士们有一颗平和安宁的心,或许也不会铤而走险死于非命。还有一种是灵魂上的影子,如吕蒙之于周瑜,小乔之于周瑜,青萍之于吕蒙,甚至孙权之于历代帝王,虽然他们与真身形容并不相似,但却是真身的心灵上的影子,或是出于恩情,或是出于爱情,或是出于对江山的贪恋,他们愿意永远追随真身死而后已。

此外,小说还写出了影子的矛盾之处和注定灭亡的悲剧性,正如孙权对吕蒙所说的:“有白天就有黑夜,有阳光就会有影子。不过,黑夜终归是黑夜,影子终究是影子。”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影子就要消失。既然是影子,永远生活在别人的影响之下,也注定了悲剧性的命运。无论是死士还是吕蒙、青萍、小乔和孙权,最终都将在对真身的追逐中迷失自我,为了真身而走向灭亡。

相比较于小说《荆州杀》,电影《影》对“影”的诠释舍弃了“身体之影”和“灵魂之影”的双重性,选择了影子的矛盾性和悲剧性,并对其进行集中表达和深入挖掘。在这一方面,《影》的深刻和独到之处有二。

其一是挖掘“影子”阴谋背后的根源——权力和欲望,无论是识破影子阴谋后将计就计的沛王,还是重伤之下依然妄图借收复境州篡权的子虞,抑或是虽然卑为影子但却凭着智勇和武功登顶的境州,无不揭示出人性和灵魂被权力和欲望扭曲和吞噬的悲剧性。

其二是塑造了境州这样一个人物形象,他从小就被当作影子替身秘密囚禁起来,为了能够更像大都督,他苦练功夫,受尽皮肉之苦,非但如此,他的自我永远被遮蔽,作为人的存在,他所有的欲望也都被遮蔽,丝毫没有自己的主体性。表面上看来,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我”的存在,而他的生命更是微于草芥。实际上的,他被遮蔽的自我在黑暗中扭曲地生长着。在收复境州的过程中,影子境州看透了大都督的欺骗,为了让境州舍命收复境州,大都督将境州的母亲囚禁在境州,然而,收复境州之后,境州的母亲却被刺客杀死,不管是被沛王杀死还是被大都督杀死,境州都无法释怀,这是他活着的意义之一。目睹了母亲之死,境州被遮蔽的自我瞬间释放,刹那间,影子已死,真我复生。回到朝堂,他不愿继续做大都督的影子,更不愿做沛王的棋子,他要做自己的真身,于是他面无表情地杀死了大都督,又无情地在沛王的胸口补了一剑,并制造了大都督杀死沛王的假象。目睹这一切,“妻子”小艾无比惊愕。境州摆脱了被动的命运,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影子了,变成了又一个冷酷无情的大都督。吊诡的是,在权力欲和复仇心的驱使下,境州反而真正成为了阴险狡诈的大都督,经历了一个否定之后定的轮回之后,原本应该无辜纯真的境州走向了自己的反面,他意欲摆脱大都督的控制,却越陷越深,影子成了真身。

人心如影亦正亦邪,世相也充斥着假象和真实。真身和替身,这一真一假两颗棋子的博弈最终完成了真假合一的转化。张艺谋选择了替身这样一个平民替身的视角,展示小人物复杂多面的人性,深入地揭示了一个影子替身的内心真实和悲剧,个体勇于抗争却走向更深的虚无和罪恶,昭示出历史的残酷走向和人性黑暗面,有一定的哲学意味。


二、中国文化符号的增删

在小说《荆州杀》中,有两个至关重要的文化传统文化符号,一个是荆州,另一个是编钟。

三国的时代背景下,荆州的得与失可以说是整部小说的关键所在,周瑜对荆州之所以念念不忘,一方面是因为荆州建成八百年,荆州八郡乃天下之腹,国之命脉,夺天下必取荆州,守土安国,自保太平;另一方面荆州城关是东吴城池,更是故园,所以东吴将士“宁肯天崩地裂血漫雄关,荆州也必须归于东吴!”当初刘备和孔明签字画押:取下益州,归还荆州。刘备弱小尚且不还荆州,强大之后更不会归还,继而会图谋江东,进而一统天下。所以不取荆州,江东永无明日,荆州乃天下版图关键一棋,“荆州一落,天下三分”。

围绕荆州城的得失,魏蜀吴三国的命运呈现出此消彼长之态。此外,小说更有着刘备借荆州和关羽失荆州的历史背书。历史上的兴旺衰替都是权谋和时势造就的结果。小说的结尾,作者借周瑜的夫人小乔之口道出了自己的理念:天下有多少座城关,天下就有多少怨恨,什么荆州地理位置之重要,荆州是东吴将士的家乡,这些都是帝王将相们为杀戮征战而找的借口罢了。荆州这座城池是“荆州杀”的核心内容,更是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重要因素。无怪乎作者在引子和后记中一再强调荆州的重要性:一本《三国志》,半部荆州地。

在电影《影》中,为了避免观众对历史和人物不必要的诘难,张艺谋架空了原本设置为三国的时代背景,虚拟了沛国、炎国和境州三个名称,彼此之间的历史恩怨全部简化了。这样一来,大都督子虞对收复境州的渴望就变得有些莫名其妙,境州完全成了子虞的执念和篡权的道具。与此同时,子虞(周瑜)、沛王(孙权)、炎国大将杨苍(对应的是关羽)的人设也因此而显得有些单薄和苍白,所以故事在历史厚重感方面有所欠缺。

除了荆州,在小说中,编钟也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中国传统文化符号。当年,楚王铸造七座编钟,四座毁于战乱,毁钟造箭,箭镞饱饮献血射穿无数英雄的心肝。存世仅剩三座,其中一座在曹操处,两座在孙权处,刘备想索要一座,孙权以送了荆州城为由拒绝了刘备的“问钟东吴”。小说中,小乔三天两头进宫,并不是惦记孙权,而是觊觎编钟,甚至连孙权的女儿也惦念编钟。小乔一介女子,为何会对编钟“情有独钟”,其一是出于对音乐的爱好,她演奏《殇》,清正雅重,大有古乐遗风。其二是出于对周瑜野心的理解。无奈因周瑜功高盖主,孙权无物可赠,将编钟赠与小乔,实际上是厚待周瑜,赠送国器。正是因为编钟上的兔狐虎的寓言,小乔给周瑜带来了灵感,实现了绝杀荆州和关羽的愿望。这里姑且不论小乔和青萍觊觎编钟不可理喻之处,单是将国器赠与大都督更是毫无根据,这些不合理之处表明编钟在这里也只是一个道具,纯粹是为了表达作者的理念。

编钟表面是乐器,实际是礼器,更是国之重器。从大历史的角度来看,和平时期,编钟是乐器,战争时期,孙权则将两座编钟都熔铸成为兵器,夺回荆州之后,他又将兵器再回铸为编钟。礼器和兵器,寓意着和平和战争,人类历史就是这样战与和的交替轮回。从个人的角度来看,编钟在不同人的眼中又是不同的形象:在孙权眼里,编钟是国脉的象征;在大都督周瑜的眼中,那一排大大小小的编钟像一方战阵,将士们正严阵以待,准备出征;在小乔眼里,编钟像一家子人,爷爷奶奶,兄弟姐妹,全都待在一块。这三种不同的视角分别指涉权势、事业和家庭,孰重孰轻孰对孰错不需回答,更是无解。值得一提的是,小说中有一个细节,青萍不舍编钟被熔铸为兵器,抱着编钟不放,孙权就命人斩断了她的双手,寓意着青萍对和平的渴望被孙权对征战的热衷所扼杀。收复荆州之后,孙权派人将兵器再回铸为编钟,让妹妹接着演奏时,才恍然忆起她已经失去了双手,永远也无法再演奏编钟之乐了,战争之后永远无法回到从前的和平原点,这简直就是一个黑色幽默。

在电影《影》中则完全删去了编钟这一重要的中国文化意象,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子虞夫人小艾经常出入沛国王宫的不合常理,同时也删去了作者对和平和战争的辩证思考。

张艺谋在电影中删掉了小说中两个重要的中国符号,却增添了更多的其他中国文化符号,试图建构一个诗意的中国传统美学世界,这是他一以贯之的中华文化风格。在《影》中,太极图、围棋、书法、琴箫、古代建筑、雨伞弓弩、水墨画般的服装等中国文化符号触目皆是。外景中,经常出现宛如山水一般的重峦叠嶂以及淅淅沥沥的雨。涉及到书法、绘画、音乐、道学和武学等文化元素,其中最重要的是“道”的物象和理念的化用。

物象方面最具代表性的是太极图的频繁出现,子虞和境州练武之时的场地即是一幅太极图,二人站立于太极图一黑一白的两个原点,分别象征着人性的两极。由邓超一人来分饰真身与“影子”两个角色颇具匠心,这样的安排使人物的阳刚与阴郁、忠诚与堕落、单纯与复杂等矛盾的特点形成对比又互相转化,呈现出较强的冲击力与张力。

“道”是中国古代哲学的重要范畴,用以解释和说明世界的本原、本体、规律或原理。《影》片名即揭示阴阳的哲学意味,这是小说中所对“影”的哲理思考的呈现,但是片中人物的相应、相和、相杀更是太极阴阳生生不息,生克循往的印示,则超越了小说所达到的思想高度。黑白相间的色彩、阴阳相生的太极、虚实相生的计谋,更是道家阴阳美学的一种延伸。

凡事适可而止过犹不及,为了将阴阳美学贯彻到底,在思考如何攻克镇守境州的炎国大将杨苍时,张艺谋使用了由若干刀片组成的沛伞这一道具。如何利用沛伞攻克至阳至刚的杨苍,强攻无效,小艾和境州创造性地发明了以女人身形入伞,借此来迷惑杨苍,使其精神分散。这也恰恰应和了电影开头小艾算的卦象:“这卦至阳至刚,没有女人的位置。”阴阳相和刚柔相济所向披靡,这样境州才得以在与杨苍的厮杀中获胜。不过,看着境州和100名死士扭着水蛇腰冲锋陷阵,实在有几分怪诞。太极阴阳阵中所蕴含的东方古老美学和辩证法在此被简化为二元对立的简单模型和套路。有学者认为,这种对文化符号的极致追求,恰恰暴露了张艺谋美学想象力的耗散,妨碍了内容叙事和价值传达等核心内容的落地。[ 张斌:《<影>显然是张艺谋的》,《文艺报》,2018年10月10日.]


三、黑白灰色调的选择 色彩象征主义

小说《荆州杀》中,有两种主色调,彩色和黑白。尽管实际的氛围严酷冷峻紧张,但周瑜给关羽拜寿时是炫目的残阳、古铜的城墙、倔强的青苔草根、深黛色的砖石,金光闪闪的战神关羽,刀枪林立、红旗招展、血染城池。东吴身处江南腹地,初春时节,鹅黄娇蕊芬芳处处,绿野枝头绽满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的花朵,桃花灼灼的意象屡次出现,数不清的杂树繁花。春夏之交是最美的季节,是青山碧溪花树蝴蝶的天下。东吴宫殿有着朱红的油漆宫门,宫内有龙凤呈祥的屏风,衣着华丽的宫女,阳光洒在编钟上,反射出流金溢彩的光芒,将孙权照耀成一个镀金的佛影。大都督府也是金碧辉煌张灯结彩。夜晚月光如银,春笋一碧,天空布满彩虹的青紫色,偶尔会有黑压压的鸟群遮住太阳和天空。乡下的农田和农舍,像是一幅拼接的绿锦上点缀着灰黄色的斑点。

然而,江南并不总是如诗如画,烽火连天之际,色彩全无,风云为之变色,鬼城有如冥画,阴森可怖,白骨蓬草乌鸦腐朽,百余死士则是一个个乌泱泱的黑影。鏖战厮杀之时,色调又变为阴暗,关羽墨色的身影,吴军将士的尸首像绵延不绝的山丘。银鱼似的雨点将崎岖的山道磨蹭得镜子一般光滑明亮,关羽就死之夜,月光给坚固的城墙涂上了奶油,给地面和屋顶铺满了银线。此时,小说中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最终东吴获胜之后,霞光万丈的晨曦照耀着雄关如铁的城关。荆州城外夕阳西下,天地之间除了苍黄和青绿,只剩下一片凋敝的荒凉,在衣衫褴褛的难民中间,只有小乔一身如银的素缟,那纯白的丝绸如此不合时宜。她梦到周郎骑着白鹿,从山林之间驰骋而来……

张艺谋的电影色调一向以浓烈饱和反差巨大的色彩而著称,从《英雄》的漫天黄叶到《十面埋伏》的苍翠竹海,从《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黄金意象到《长城》中的五色守卫部队,都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影》则反其道而行之,在彩色的另一个极端——黑白灰之中进行探索。

电影《影》在色调的选择上,舍弃了小说中的彩色部分,留存了黑白灰部分,呈现出具有浓郁传统文化韵味,极致视觉体验强化了影片美学风格。其中,主色调黑白灰大量运用构成极简风格,色彩影响着影片的情绪基调,此外,几乎仅有肤色、血色、墨竹色这三种自然色彩,营造出紧张与压抑感。人心难测的虚虚实实、权欲斗争的诡谲氛围,在冷峻色调与氤氲水汽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仿若一幅“暗藏杀机”的动态水墨画。尤其在结尾,女主人公小艾惊恐地向外窥视的镜头与开头呼应,一束光线照射下来,她脸上一半是明亮,一半是阴影,影片在此戛然而止,意犹未尽。这样一个看似未完成的开放式结局,就像国画的“留白”一样,给人无尽遐想,回味无穷。对于影片评价,有不同声音。有人赞叹它极致的视觉体验,影片的水墨极简画风与古韵的结合,是一种形式创新,将黑白之间的美学展现得淋漓尽致。不过,也有人认为过分精美的包装导致形式大于内容。甚至有学者认为此种减法和专注极致拉低了观众的审美水准和和对本土文化的理解是标准,是对全球观众的刻意迎合。[ 赵宜:《<影>与张艺谋——从“国际”到“全球”的审美降级》,《中国艺术报》,2018年10月15日.]


四、张艺谋后期电影风格延续

张艺谋导演在《影》中选择了影子替身、道家哲学和水墨色调作为代表,传达自己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的独特思考。然而,如何在电影中将中华文化的形和神勾勒出来,更为广泛和深入地传播出去,仍然有待进一步探索。肖鹰将张艺谋的导演生涯分为前后两期,他前15年勤于借鉴和致力于创新;后15年陷入资本“大片陷阱”。[ 肖鹰. 张艺谋电影批评[J]. 文艺研究, 2017(12):81-93.]从《英雄》开始,张艺谋的电影开始追求视听方面的极致享受,淡化电影应该包含的历史意蕴和人文深度,根本原因是其对中国文化认知的偏差。通过张艺谋编剧对小说《荆州杀》的改编和对《影》的拍摄,可以看出他一以贯之的艺术追求,这是典型且强烈的张艺谋后期电影风格的延续,一方面既成就了张氏电影,另一方面也成为了限制其对电影进行更新探索的桎梏,得失之间值得思考。




【作者介绍】:刘慧,武汉生物工程学院管理学院副教授,武汉大学文学博士,湖北省民间工艺家协会会员。




(编辑:陈斯莹)

技术支持:湖北报网新闻传媒有限公司

今日湖北网版权所有 鄂ICP备2020021375号-2 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0107190) 备案号:42010602003527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