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黄梅县城往北偏西，驱车驰行。感觉是在向山里行进，大山在朝我们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处平整的水田，倒映着黛色的山影。梅雨时节，天上厚厚的云层翻卷着、变幻无穷。山影魅魅，树木葱葱。向山里，向山里……历史的画面时时重现在眼前。

　　哦！这里是苦竹口。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油铺街，一个很普通的山里小街，却在史册上赫然有名。

　　我和老江一路上问了许多人，也得到了许多反问：“你们要找油铺街干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是啊，我们去干什么呢？

　　脑海里出现了那如火如荼的岁月，封建帝制、军阀割据，古老的神州、古老的民族受过了太多的苦难。我们要去找，要去找天翻地覆的最初的那一刻、最初的那些人和那些事，寻访那流星般划过天际的灿烂的一瞬间，感受一下那血与火交织在一起的辉煌。

　　我们找到了，油铺街村民委员会。看看也与一般的村委会并无二致。且慢，且慢，看上面还有一行金色大字：原中共黄梅县苏维埃政府旧址。就是这里了。

　　朴实的村主任问明来意，带着我们找了好几家八旬以上的老人。年轻人怎么会记得那久远的往事呢？

　　眼前的这位老人，姓柳，正是1930年生人，与黄梅县的第一届苏维埃政府同龄。世事更迭，岁月沧桑。“我们家有好几位长辈就是在那时候被杀害了……”老人的眼圈红了。望着老人悲恸的神情，我们不敢、也不想问，太伤人心了。

　　“粗大的手啊掌那大印啊，打倒土豪和劣绅……”耳边传来王昆那熟悉的《农友歌》，眼前出现了大革命时期的烽火硝烟，一杆大旗下集聚着觉悟起来了的农民。

　　史载：1930年8月，在黄梅县小溪山油铺街观音庵成立黄梅县苏维埃政府。人员组成：主席程世斌（后为蒋德明）、党团书记梅开五，并设有土地、军事、审判、经济、粮食、文化委员。1931年5月，黄梅四山根据地丧失，苏维埃政府解体。

　　我们费尽周折要找的油铺街，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街口了。一座建国初期的青砖瓦房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这里原来是县食品公司，再往前就是水田了。

　　听柳爹爹说：原来的油铺街是一条东西向的小街，长不过百余米，两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店铺，因为两端的街口各有一家榨油坊而名“油铺街”。想见当年这里是北部山区的农产品集散地，曾经的繁华。

　　难怪在来的路上，老江说：这里“一进二三里，眼睃四五祖”。我们站在路边，向西看去，可见四祖双峰山巍然屹立；回首东望，犹见五祖白莲峰傲视云天。山里长大的老江对我说：“往西沿山谷走可以到四祖寺，往东翻过一个山梁就到五祖寺了。”

　　接近大山，物资丰富，交通便利。我想，当时将全县第一届苏维埃政府定址这里，自有其道理。

　　这里就是油铺街观音庵的旧址，如今变成了苦竹乡中心小学的操场。那发生在88年前的风云激荡的时刻，人们奔走相告，内心的欢笑溢于言表，推翻几千年的双重重压，扬眉吐气的一刹那……，都像电影里的定格画面一样，历史般永恒地刻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旧有的习惯势力，既得利益的损失。怎么会拱手相让给这些泥腿子们呢？虽然说社会进步从来都是这些人们推动的，实际上他们的遭遇从来都是很惨的。

　　我很惊讶是他们觉悟很快，没有什么能束缚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改天换地不止是需要勇气和牺牲，还有智慧。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这是哪一位伟人说的。

　　程世斌，1930年8月，出任黄梅县第一任苏维埃政府主席。他领导了黄梅苏区土地改革，发展苏区经济，兴办苏区教育，并全力协助在黄梅苏区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五军。1931年转移到江西彭泽、浮梁从事革命工作。1934年在江西九江因叛徒出卖被捕，不久被枪杀在九江大校场，终年42岁。

　　程国清，油铺王家冲人。1930年8月，任黄梅县第一届苏维埃政府经济委员，1931年夏转移到江西浮梁。1942年3月担任蕲（春）广（济）边抗日民主政府副县长。1944年6月因叛徒出卖被土匪汉奸卢自朝杀害。

　　第一届黄梅苏维埃政府的组成人员，大部分最后都成为了革命烈士。我反复查阅了很多历史资料，很多人后来的情况不详，但是，可以确定一点的是，他们都没有能等到全国解放。

　　当地百姓说，前几年有江西那边的党史工作者到油铺来调查了解他们这些人。看来这些第一任黄梅苏维埃政府的人们，到了江西也同样是轰轰烈烈地干了一番大事了。

　　云卷云舒，潮起潮落。光阴荏苒走过了将近九十个春秋了。站在油铺街的土地上，四顾瞭望，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道水。可是，这里人们却完全改变了旧日的容貌。

　　沿着时光隧道我似乎看见时光深处，黄梅县第一届苏维埃政府的先烈们，当他们看到如今那一幢幢漂亮的农舍，那成片连片开发的农田，那跳广场舞的嫂子们脸上的惬意；那中心小学孩子们开心的嬉戏。脸上一定会露出欣慰的笑容的。

　　（作者简介：聂援朝，湖北省作协会员，黄梅县作协秘书长）

（编辑：陈斯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