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庄蹻由湘入滇开辟了庄蹻道，推进了云贵高原的开发。在庄蹻入滇之前，云贵高原还是处在封闭的社会环境之中，与外界联系较少。庄蹻入滇使得云贵高原的各民族与中原地区开始有了文化、经济上的联系，探析庄蹻道对了解先秦时期对西南夷地区的开发有重要意义。

关键字：庄蹻道；滇黔开发；云贵高原

一、庄蹻道开辟的原因

关于庄蹻西征的原因，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政治军事原因，还有一种是经济原因。第一，庄蹻经黔入滇是为了配合楚国正面战场与秦国争夺黔中地。据《史记·秦本纪》记载，惠文王初更27年，“使司马错发陇西，因蜀攻楚黔中，拔之。”《史记·楚世家》也记载：“秦伐楚，楚军败，割上庸、汉北地于秦。”将《楚世家》与《六国年表》对照考察，便可发现，黔中郡的范围，不但包括今川东南和黔东北一带，且有进鄂西北之房县、竹山一带。秦所置黔中郡范围应是原楚黔中地。秦楚两国为争夺黔中地进行过三次战争，战争后期楚国失利，出现颓势，于是楚国派庄蹻西征，企图从侧面与正面战场呼应，以便能够战胜秦国。同书《西南夷列传》也记载庄蹻“略巴、黔中以西”。可见庄蹻入滇的原因是为了军事反攻的诉求。

第二，还有一种说法是，云贵高原多产黄金。据《韩非子》记载，“荆南之地，丽水之中生金。人多窃采金。采金之禁，得而辄辜磔于市，甚众，壅离其水也，而人窃金不止。”丽水就是金沙江。此外，沅水上游的清水江流域、牂牁江流域也盛产黄金。夜郎国和滇国既是丽水黄金东运楚国的必经之路，又是盛产黄金之地，因此，据有夜郎至滇的通道变得十分重要^[1]。因此，不论是政治原因，还是经济原因，庄蹻道的开辟都显得尤为重要。

二、庄蹻道形成的时间

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蹻将兵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还，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史记》中的记载说明庄蹻是在楚威王时期，以将军的身份“循江上”进入今贵州以西的地区，进而到达滇池。但是楚威王时期，秦国与楚国并没有因为争夺黔中地而发生过战争，就连《史记》中也记载，“按楚威王后，怀王立三十年，至顷襄王二十二年秦遣兵攻楚，取巫黔中郡地”，可见秦楚之战是在楚顷襄王二十二年时。那么，庄蹻在楚威王时期西征这一时间节点便不可信。

在《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记载的是：“初，楚顷襄王时，遣将庄豪从沅水伐夜郎，军至且兰，椓船于岸而步战。既灭夜郎，因留王滇池。以且兰有椓船牂柯处，乃改其名为牂柯。牂柯地多雨潦，俗好巫鬼禁忌，寡畜生，又无蚕桑，故其郡最贫。句町县有桄桹木，可以为面，百姓资之。”《后汉书》的记载中，庄豪即是庄蹻，庄蹻在楚顷襄王时期，沿“沅水伐夜郎”的，并且先到了且兰。根据秦楚为争夺黔中地的时间来看，在楚顷襄王这一时期庄蹻西征较为可信。当时楚国势颓，若考虑其目的在于配合正面战场与秦争夺黔中地，自应在楚军反攻时较为合理^[2]。目前学界较认同的是庄蹻西征是在楚顷襄王时期。楚顷襄王时期，秦楚共发生三次大战，三次战争都与争夺黔中地相关。在战争后期，楚国每况愈下，于是不得不派庄蹻西征，由黔入滇与正面战场配合战胜秦国。

三、庄蹻入滇的路线

西南地处高原，多山多水，山多陡峭崖壁，水多急流险滩。探寻庄蹻入滇的道路，对了解西南地区在先秦时期的地理、地形及文化传播经济开发有着重要的作用。

《史记》中关于庄蹻入滇的路线记载有：“循江上，略巴、黔中以西”最后“至滇池”。《后汉书》中关于庄蹻入滇的路线就在就较为详细了，“庄豪（蹻）从沅水伐夜郎，军至且兰，椓船于岸而步战。既灭夜郎，因留王滇池。”

湖南有四大水系，湘江、资江、沅江、澧水，其中只有沅江能到达牂柯且兰，所以沅水是庄蹻进入贵州的必经之路这一点并没有异议。

图1 湖南四大水系图

根据《水经注》中记载，“沅水出牂柯且兰县，为旁沟水，又东至镡成县，为沅水，东过无阳县，又东北过临沅县南，又东至长沙下隽县西北，入于江”。无水出故且兰，南流至无阳故县，县对无水，因以氏县。无水又东南入沅，谓之无口。沅水东迳无阳县，南临运水，水源出东南岸许山，西北迳其县南流，注于熊溪。熊溪下注沅水。从牂柯且兰出来的无水一直未曾断绝流入沅水，此无水应该就是沅江的主源清水江。《水经注》关于沅水的记载也证明了《后汉书》中庄蹻道路线记载的可靠性。

清水江是沅江的主源，现在清水江考古发现了很多战国时期楚国的兵器。这些考古资料也提供了庄蹻西征是沿着沅水而上的证据。在距沅水发源地不远的清镇，平坝一带，陆续发现了一批两汉时期的墓葬，其中清镇M18出土一件靴形铁钺，靴形钺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器物，目前国内只在云南中部、贵州中部、广西东部和湖南南部等地发现，清镇出土的靴形铁钺，时代虽晚于上述其它几个地区，但它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滇中、黔中、桂东以及湘南地区的古文化交流，而这种文化交流再次证明沅水是沟通湖南和贵州、广西以及云南的水上通道。此外，在盘县和兴义的部分地区也发现了不少战国时代的青铜器，这些有铜器与滇文化有许多相似之处，如长条形锄，尖叶形镬、一字格空首喇叭形剑、心形锥、羊角钮钟（安龙出土）等，都是滇文化中的典型器物，这就表明，战国时代，贵州中部、西南部与云南中部的通道已打开，而这条逆路的开通显然与庄蹻入滇相关，换言之，庄矫入滇走的就是这条道^[3]。

庄蹻沿沅江而上到了牂柯且兰县。根据《华阳国志·南中志》的记载，“周之季世，楚顷襄王遣将军庄蹻溯沅水，出且兰，以伐夜郎，椓牂柯系舡于且兰。……以且兰有椓舡牂柯处，乃改名为牂柯。”根据校注，牂柯即且兰之地。然汉初称北盘江、红水河为牂牁江，则似贵州大部分地区皆称牂柯，非独且兰一地。又《黄平县地名志》记载：“元鼎六年，平且兰，改建牂牁郡，黄平旧州为郡治所在。”《后汉书》记载“以且兰有椓船牂柯处，乃改其名为牂柯。” “椓”为“锤钉系牲口的木桩”；“牂柯”是“系船的木桩”之意，可以得出庄蹻在今贵州黄平地区登陆，进而又向西进发灭了夜郎国。

夜郎到底在哪里？至今还没有定论。根据《史记·西南夷列传》开篇记载：“西南夷君长以什数，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属以什数，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可以看出夜郎已经是个定居的农耕的民族，并且人口不少。《华阳国志·南中志》中记载：“夜郎郡，故夜郎国也，属县二，户千。”根据刘琳的校注，“‘夜郎国’的疆域大致是：东起湄潭、遵义、贵阳、罗甸一线；北到仁怀、叙永、高县一线；东至昭通、巧家、会泽、东川、曲靖一线；南抵兴义地区，大致以南盘江、红水河为界。”^[4]《史记》中记载夜郎国临牂牁江，《汉志》夜郎县下载豚水，均指今北盘江、红水河。北盘江，珠江流域西江上源红水河的大支流，发源于云南省沾益县乌蒙山脉马雄山西北麓，流经云南、贵州两省，多处为滇黔界河，至双江口注入红水河左岸。

南盘江古代称温水，据《水经注》记载：“温水出牂柯夜郎县，又东至郁林广郁县，为郁水，又东至领方县东，与斤南水合。东北入于郁。” 南盘江发源于云南省曲靖市乌蒙山余脉马雄山东麓，是珠江的源头河段。南盘江具体是指贵州省望谟县蔗香村以上称南盘江，南盘江与红水河共同构成西江上游。“郁水”，即夜郎豚水也^[5]。根据《水经注全译》，“温水又西迳昆泽县南，又迳味县。县，古滇国都也”；“温水又西南迳滇池城，池在县西北，周三百许里，上源深广，下流浅狭，似如倒流，故曰滇池”^[6]。

图2 南北盘江地图

由以上史料可推测，夜郎应在南北盘江之间，并且庄蹻通过夜郎到达了滇国，南盘江又经过滇池城，那夜郎最有可能的位置应该在南盘江上游。并且根据《史记》记载，“窃闻夜郎所有精兵，可得十馀万，浮船牂柯江，出其不意，此制越一奇也”，夜郎拥有精兵十万，那么它应在一个地势较为平缓富饶的地方。南盘江上游的曲靖，位于云南省东部，处珠江源头，云南、贵州、广西三省区交界处。曲靖地处云贵高原中部滇东高原向黔西高原过渡地带的乌蒙山脉，西与滇中高原湖盆地区相嵌，东部逐步向贵州高原倾斜过渡，中部为长江、珠江两大水系分水岭地带，地势西北高，东南低。据此推测，夜郎很有可能在曲靖附近。

庄蹻西征的路线应是从湖南沿沅水而上，到且兰又改为步行到达夜郎，最后进入滇国。夜郎下“郁水（豚水）”与牂柯郡句町县相连接^[7]，但庄蹻却在牂柯且兰弃水道而改陆路，应该是郁水浅狭，水势湍急不适于行船。

四、庄蹻道的形成对云贵高原的开发

据《史记·西南夷列传》记载：“蹻至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欲归报，会秦击夺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还，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滇池“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本就是富饶之地，庄蹻想回楚国但却因道路阻断不得不回到滇国，他当上了滇王，入乡随俗，统治着包括夜郎、牂柯在内的西南各方国。

庄蹻入滇之前，云贵高原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社会环境之中，虽然按照司马迁的记载“此皆魋结，耕田，有邑聚”，云贵高原部分地区已经进入了农耕文明，但是大多数地区还是“其外西自同师以东，北至楪榆，名为巂、昆明，皆编发，随畜迁徙，毋常处，毋君长，地方可数千里”，过着编发游牧的生活没有定居。

庄蹻入滇不仅给云贵地区带来了先进的生产方式，也带来了先进的文明。《史记》记载：“索隐术赞”曰“西南外徼，庄蹻首通”。可见庄蹻西征开通庄蹻道的影响深远。随着庄蹻道的开辟，楚国为了巩固和开发新占地区，对西南地区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移民。考古学者在清水江流域和云南一带都发现了具有楚国文明特色的兵器和农具。当时楚国的移民多取道故零陵（今湖南永州）、苍梧（今广西境内），或自且兰境内南下，直达今广西右江上游，至句町国所在的西林、滇东南文山一带定居^[8]。这些移民政策都推动了西南地区的开发。除了普通民众被迁移到西南地区，楚国也让一部分贵族率领濮人移民实边。贵族的到来，把楚国先进的文化、政治、经济制度都带到了西南，推动了滇黔等地的发展。庄蹻西征，也只是楚国对西南地区一次较大规模的移民开发，但他确实打通了西南与中原地区连接的通道，使得西南与中原联系更加紧密。

【参考文献】：

1、《庄蹻入滇——拉开云贵高原开发序幕》，《创造》, 2016(Z1):72-73.

2、侯绍庄：《关于庄蹻入滇的线路——答王海平同志》，《贵州社会科学》，1990(12).

3、王海平：《庄蹻入滇略探》，《贵州社会科学》, 1990(4):53-57.

4、常璩：《华阳国志校注》. 巴蜀书社出版, 1984. 389页

5、《水经注全译》(上下)(修订版). 贵州人民出版社, 2008. 1226页

6、《水经注全译》(上下)(修订版). 贵州人民出版社, 2008. 1224页

【作者介绍】：王紫玥  单位:贵州大学历史与民族文化学院

（编辑：陈斯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