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网讯(记者可夫、通讯员方胜花) 10月14日下午,走进一家茶叶店,门额悬着一块素净蓝底白字横匾,上面书写三个字,是疏朗的苍耳小丸子字体——“白月光”。月光般的白,是那种被岁月浸润过的乳白,不刺眼,温柔得像一片凝住的时光。
推门而入,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深处墙上悬着的一幅字所牵引。那是一个笔力遒劲、墨色沉静的“佛”字,像一口深潭,收纳了所有的喧嚣。条幅是素绢的,微微有些泛黄,更添了几分古意。它静静地挂在那里,不言不语,却仿佛是整个空间的心跳,沉稳、有力。
店内的气息是清润的,混合着被沸水唤醒的干茶的暖香,以及旁边小柜上几盆小绿植吐纳的微凉生机。那些绿植,被安置在粗陶或紫砂的小盆里,生意盎然。它们的绿,是金秋时节枝头最嫩的那一抹,是雨后山涧里石上的绿色,在这以素白与墨色为主调的空间里,点点翠色,如同生命最本真的偈语,静默地宣示着存在。
这“白月光”,这“佛”,这生意盎然的绿,三者之间,竟由一缕看不见的丝线,被一种古老而飘逸的诗意,完美地串联了起来。恍惚间明白了门额上的“白月光”为什么采用苍耳小丸子字体,这款字体选用粗细对比的夸张笔画,使字体更具视觉冲击力,粗细对比中又展现出一种质朴、可爱的童趣感,就像一个个可爱的章鱼小丸子,清晰、大方、单纯。这里浮现出店主对纯真的追寻与表达。
白月光:照彻千古的禅意诗心
“白月光”一词,入眼便是清凉。它不似红日那般灼热,有着不容分说的醒目,它是一抹滤尽了火气的清辉,澄澈、通透,带着淡淡的疏离与怜悯,静静地俯瞰人间。这本身,便暗合了佛家的某种精神气质。
唐代诗人张若虚在《春江花夜月》中吟出:“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这浩瀚江天与一轮孤月的对照,不正是佛家所言“纳须弥于芥子”的宇宙观么?那无垠的夜空,是纷繁万象的娑婆世界;而那一轮皎皎孤月,便是人人本自具足的清净佛性。它永恒存在,不因云遮雾绕而损其光明,只是静静地照着,如同佛的慈悲目光,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再读王维的《山居秋暝》:“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这月光,穿过松针的缝隙,洒下斑驳的碎银;泉水,在石上淙淙流淌,自在无碍。月光与清泉,一静一动,一照一流,构成了一个圆满无碍的禅境。月光在这里,不是外来的照明,而是与万物融为一体的内在性光。它照见“松”与“石”的实相,也照见“照”与“流”的当下。这便如《心经》所言:“照见五蕴皆空”,能“照”之智慧(白月光),与所“照”之万物(松、泉、石),本是一体,无二无别。
由此看来,店名“白月光”,并非仅是风花雪月的辞藻。它是一种象征,一种境界——是照破无明烦恼的般若智慧,是回归自性清净的本来面目。它悬挂于此,如同一个无声的开示,提醒着往来过客,于纷扰红尘中,莫要迷失了内心那一捧清澈的辉光。
条幅“佛”字:月下无言的清凉法味
那幅“佛”字条幅,便是这“白月光”的凝聚与升华。佛,意为“觉者”,即觉悟了宇宙人生真相的智者。那境界,正如一轮圆满的明月,清净、光明、圆满,无所不照,而又如如不动。
六祖惠能那首著名的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本来无一物”的境地,不正是月光遍洒,万籁俱寂时,那空灵透彻的宇宙本体么?月光之下,万物似乎都褪去了白日的斑斓色彩与清晰轮廓,回归到一种朦胧而统一的本质。这恰似佛智观照下的世界,森罗万象,其性本空,了不可得。那“佛”字,便是这“空性”的符号,它不着于相,如如不动,却含藏万有。
店内生意盎然,正是因为有了这“空”与“静”作为底色。那几盆小绿植,之所以显得格外鲜活,正是因为它们植根于这片精神的“空寂”之中。如同宋代无门慧开禅师的诗偈:“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心中无“闲事”(执着、分别、妄想),如同夜空无云,则百花、秋月、凉风、冬雪,无一不是佛法,无一不是生机。那“佛”字,便是这“心头无事”的保证,它镇守于此,守护着这一方空间的清净,也让那点点绿意,得以在最适宜的“心土”上,自由舒展,呈现其最本真的生命力。
回归“茶”室:沉浮杯中的人间月光
在此品茶,自然与这“白月光”和“佛”产生关联。
茶叶,采自山野,承接过真实的日月精华,尤其是月华。古人制茶,讲究天时地利,那在静谧夜晚缓慢生长的芽叶,或许真的浸润了更多月光的清冷与灵性。当它被采摘、揉捻、烘焙,最终蜷缩成干枯的模样,它便将自己的一生,连同那片山野的记忆与月光的吻痕,一并封存。
直到与沸水相遇。那一刻,是生命的第二次绽放。干瘪的叶片在水中舒展、沉浮,如同一个人一生的际遇,起落无常。而随着叶片一同释放的,是那琥珀或淡绿的茶汤,以及那氤氲而起的茶香。这茶汤,不正是一杯流动的、可饮的“白月光”么?它温润、澄澈,映着灯光或窗外的天光,仿佛将天上的明月,收纳于这一盏之中。品饮它,便如同将一片清冷的月光,饮入肺腑,洗濯着尘世的烦忧。
唐代诗人卢仝的《七碗茶诗》,将此意境描绘得淋漓尽致:“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这品茶的过程,由物质而入精神,最终达到“通仙灵”、“生清风”的物我两忘、身心俱清的境界。这与禅修中的渐次悟入,何尝不是异曲同工?那破孤闷、搜枯肠、发轻汗,直至肌骨清、通仙灵,不正是一个涤荡尘虑、照见本心的过程么?那最终生出的“清风”,便是内心“白月光”的流淌,是禅悦法喜的微醺。
茶香袅袅,如同思绪,生起、萦绕、最终消散于无形。这本身就是“缘起性空”的演示。我们品味的是茶的色、香、味,但最终留下的,是那一份内心的清寂与安然。正如我们仰望明月,月光并未在我们手中停留,但它照亮了我们的心。品茶与参禅,在此刻合一。那墙上的“佛”字,是永恒的真理;杯中的茶,是通往真理的渡船;而店名“白月光”,则是这整个追寻过程中,那最明亮、最温柔的指引与归宿。
于是,在这方小小的“白月光”茶叶店里,构成了一场精妙的因缘和合。店名是引子,是理想的彼岸;佛字是核心,是如如不动的法体;绿植是生机,是随缘应用的妙有;而茶叶,则是桥梁,是渡人由此岸至彼岸的般若舟航。
客人在此小坐,手捧一杯温润的茶汤,抬头是沉静的“佛”字,身旁是盎然的绿意,心中便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千古流传的月光诗境。所有的元素,都指向同一种东西——那份超越言语的、内在的宁静、澄明与自在。在这里,茶已非茶,是人间烟火里的修行;月亦非月,是心灵深处的般若光明。一切,都融化在这一室茶香、一念清净之中,圆满俱足,光华自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