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网讯(陈 寒)在那悠远的岁月长河中,我有一位特别的亲人,我叫她“老大”,她就是我的伯母——饶氏大人。印象中,老大头戴银色发髻,脚穿白底黑面棉鞋,身着浅灰色布袄,腰系藏青色围裙,是一位心灵手巧、和蔼可亲的农村妇女。
我管伯母叫老大,是源于她很疼我。那时候我们这一带把妈妈叫“大”。因为伯母比我母亲年龄大,所以我就叫她“老大”,也就是认她做“妈”了。
尽管时光流转,老大离开我们已经几十年了,但每当我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柴火饭,铲起一张香喷喷的米饭锅巴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她,想起她偷偷塞给我的那个满是爱与温暖的锅巴团儿。
上世纪20年代初,伯父从陈家河过继到山碧塆四爹(爷爷)家。
此后家族厄运接踵而至,主要成员的突然离世,更是印证了什么是祸不单行。1932年,四爹、四奶相继病逝,不久正值中年的陈家河的亲爹(爷爷)也不幸离世。这样,奶奶和父亲、姑姑生活在陈家河,伯父一个人在山碧塆。奶奶既要照顾我父亲和姑姑,又担心我的伯父,生活及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起初,奶奶想着让伯父回陈家河,但无奈四爹、四奶在山碧塆的田地和房屋置产无人接手,最终奶奶只得变卖了陈家河的家产,带着我的父亲、姑姑来到山碧塆,和我的伯父依然成为一家。
在山碧塆,一家人勤劳质朴,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在奶奶的操持下,我的伯父娶了伯母,也就是我的老大。全国解放后的1950年,伯父成为生产队的队长,父亲成为一名教师,一家子成为当地人羡慕的家庭。1958年奶奶去世后伯父和父亲兄弟俩自然分家了。
我出生于1962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生活对我来说既艰辛又难忘。那时父亲常年在外奔波忙碌,收入微薄,没有多少钱补贴家用,母亲独自一人拉扯5个孩子,操持着一家人的生计,每月靠着每天5.4分的工分去领取口粮。家里的粮食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南瓜、红薯、玉米糊,成了我们姊妹几个填饱肚子的主食。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饥饿如影随形,难以入眠。
相比之下,老大家的生活要好不少。她家劳力多,分得的粮食多一些。老大心地善良,看到我们家经常缺吃少穿,心里很难受。她总是变着法子给我们姊妹们一些关照,对我更是疼爱有加。老大常说,她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两个堂哥,都是跟着我父亲一起读书、长大成人的。那时他们由我父亲带着读书,跟我父亲一起吃,一起睡。到后来大哥当兵,二哥参加工作都是我父亲给张罗的。老大把这些事记得清清楚楚的,经常挂在嘴边念叨不停,她把对我父亲的感谢都写在了脸上,并且总是用她的方式默默帮助我们,用行动向我传递着人间真爱。
每天,老大在家里做好饭,给一家人盛好米饭后,便把一个捏得紧紧的锅巴饭团儿藏进围腰口袋里。随后找个借口走到茶洼大白果树下,一手拿着掏粪钯,一手提着猪粪箕筐,佯装唤猪吃食,朝我家方向大声呼唤:“涨,啰啰啰……”
这是老大和我之间约定的暗号。她告诉我,听到她唤猪吃食就出来。于是我只要听见老大唤猪的声音,就会立刻从家里跑出来。每次匆匆出门,母亲问起,我就说想早点去学校扫地,好得老师表扬。
跑到白果树下,老大悄悄把那捏紧的锅巴饭团儿塞给我,低声嘱咐:“快藏好,别让人看见了。”她担心别人听见、看见会引起大人间的误会和麻烦,她的声音总是那么细小,那么轻柔,满满的都是疼爱。
我接过锅巴团儿,迅速塞进书包,一只手把那个装有锅巴团儿的地方紧紧攥着,生怕锅巴团儿从书包里掉出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学校方向走。过了榜田畈,我迫不及待地从书包里拿出锅巴团儿,狼吞虎咽起来。还没有走到前面不远的河湾子那个弯道里,硕大一个锅巴团儿早已被我吃完了。这香喷喷的锅巴团儿,不仅填饱了我的肚子,更温暖着我的心。
如今,我已年过花甲,老大离开我们虽然已经整整40年了,但那锅巴团儿的记忆却清晰如初,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里,老大那唤猪吃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锅巴团儿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是老大对我深沉的关爱和呵护。这份爱,如同冬日里的暖阳,照亮了我童年的时光。虽然我不记得老大给了我多少个锅巴团儿,但我始终记得老大的善良和无私,记得那些锅巴团儿的味道和她那份深深的母爱。
接过老大爱的接力棒,工作后的我,尽力帮助资助有需要的人。从书包、铅笔、本子,到皮鞋、袜子,再到几十元、几百元甚至上千元的现金资助,看着一件件爱心物品送到贫困学生手中,我真切感受到爱的力量。
老大的锅巴团儿,温暖一生的爱。多年来,每次回到山碧塆,我就会煮柴火饭,再捏一个锅巴团儿,那香浓的锅巴味道,承载着我对老大无尽的思念和感激,她给予的那份温暖,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