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里汉水,悠悠流过这座城市。崭新的越来越多,古老的愈来愈少。
一桥横贯东西,桥上车轮滚滚。引桥下的涵洞里,闲住着老少俩男人。
老者是拾荒的。一根竹竿,一双被染黑的运动鞋。两只口袋挑于肩上,塑料瓶与罐子隐约可见。
青年是流落的。胡茬稀疏,着掉色的夹克,佩戴一枚字样模糊的校徽,游走在生活边缘。
又一天,太阳出来了。老人忙着拾荒,满载而归。青年闲逛回来,两手空空。老人拿出馒头和咸菜,俩人津津乐道地享用起来。
盛夏午后,汗流浃背。一老一少,不约而同来到邻近的图书馆。入馆前,先净手整衣;入馆后,一人读报,一人看书,把尘世隔绝在外。
天黑了,俩人走出图书馆。平时,老人径直回市区的家,青年继续去涵洞的居所。今夜,老人执意要带青年去他的家。
老人的住房,在市区园丁小区。走进205室,二房,毛坯。除了一张木板床外,没有任何家具。青年好奇,趁老人去买洗漱用品之际,搜索起房间来。
只见墙角有一绿色袋子,鼓囊囊的。他使劲一提,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在地:一本上世纪60年代中原师范学院的毕业证,一张本市江汉中学一级教师退休证书,一沓沓捐资助学的收据证明,还有受助孩子厚厚的来信……
一下子,他陡然醒悟了。面向刚刚进门的老人,长跪垂泪。紧接着狂奔火车站……
末日行
汉水之滨的这座老城,被一缕缕朝霞涂抹的五颜六色。可眼下的压力和烦恼,让我无意欣赏这景致。
跑夜车虽然有点累。我决定在交班之前,还是跑完预约的最后一单。出租车在导航的指引下,来到旧城区的一幢老宅门前。
下车按了门铃。好一会,我才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等一下呵!又过了一阵,只见一位娇小的老婆婆走了出来,手提一只小行李箱,似乎有点摇晃。
小师傅,能帮我把行李箱拿上车吗?老婆婆说。我连忙接过箱子,自语道,好轻呵?老婆婆笑笑地应声,里面都是老照片。
我问她,您去哪呀?老婆婆静了好一会才说:颐养敬老院。我心里一惊,那不是政府为失独老人建的免费养老院?
老婆婆似乎感觉到我的疑虑,表情凝重地说:医生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我没有亲人了,那里的姊妹等着为我送行呢。
一下子,我的心好沉。问老婆婆,我们直接走吗?她平静地回答,今天不用赶时间,能不能带我在老城多转转?那一瞬间,我毫不迟疑地关上里程表。
出租车奔跑在苍桑感浓郁的古城大道。在车上,老婆婆指给我看她女儿读书的学校。校园一片翠色,仿佛看到一女孩在蒲公英的簇拥下,边走边喊,妈妈我来了?
路过公园,她陷入沉默,似乎追忆一家三口在这里欢度周日的情景。看到一家工商银行,老婆婆兴奋地告诉我,她在这里工作几十年,好难忘呵!
她时而请我开慢点,好奇地从窗户外张望。穿梭了一上午,老婆婆说累了,我们便直奔颐老院。十几公里的路觉得好短好短,彼此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郊外的颐养敬老院,满地金色的落叶。几位护士迎接着我们。老婆婆望着我,依依不舍的说,耽过你的时间了,应该多给点钱?
我笑着对她说,不用付费的,能送您一程也是缘分。老婆婆一下拉着我的手,红着眼眶说道,你是好伢,会有好报呵!
我站在出租车旁,目送老婆婆远去。突然,我心里一动。然后拿起手机,按下“未接来电”,轻柔地说了一句:老妈,你好吗……
【作者简介】:张新平,笔名欣凭。湖北孝感应城人,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湖北作家协会会员,文学作品在多种媒体发表,出版多种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