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王英镇大湖村,层叠的青峦渐次展开,东流水与西流水在此处相汇,4.6万亩的水域在阳光下碎成粼粼金箔。村落内,葫芦形的池塘被竹树环拥,村头祠堂门楣上的“骆氏堂”匾额,字迹苍劲古朴,翻开祠堂内族谱,扉页赫然写着:“唐侍御史骆公宾王之后裔,避乱徙此,世守东源。”初唐大诗人骆宾王隐姓埋名、终老乡野的传奇人生在这里徐徐展开。
公元684年,是初唐历史的转折点。武则天废唐中宗,改元“光宅”,称制临朝。这年九月,扬州都督徐敬业起兵反武,骆宾王以一篇“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的《讨武曌檄》震惊天下。这篇檄文不仅让武则天感叹“宰相安得失此人”,更将骆宾王推上了风口浪尖。三个月后,徐敬业兵败,部将王那相杀主降唐,骆宾王的结局成了历史悬案。
在阳新骆氏的族谱与口传中,这段历史有了更鲜活的注脚:当年,骆宾王在海陵(今江苏泰州)海域跳海逃生,逆长江而上,隐姓埋名于吴中;为避追捕,又辗转至嵩山少林寺研习佛法医术;后因在杭州灵隐寺题下“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的绝唱暴露行迹,不得不继续南徙。
永淳二年(683年),当他的孤舟泊于永兴县(今阳新)富池口时,命运的转机悄然降临。在网湖渡口,骆宾王救下一名被鳄鱼围攻的乡童桂明道。得知骆宾王漂泊异乡,乡童的父亲桂应生特备200两白银,并将位于王英东源的一栋祖屋赠予骆宾王居住,当骆宾王得知王英东源山口有竹树环绕的葫芦形池塘,他泪湿衣襟——这与他的故乡义乌骆家塘竟如此相似。相似的山水轮廓,成了他将异乡作故乡的契机。
在池塘边,他每日出没幽谷,到白马山头采茯苓,溪畔寻苍芩,将验方编成《东源采药歌》传于乡邻。乡民患伤寒痈疽,皆寻他诊治,“妙手回春”的口碑在四乡八镇流传。
唐中宗时期,西域高僧慈方上人云游至此,见马鞍山猛虎盘踞却不伤人,认定是佛缘吉兆,欲建伽蓝。骆宾王倾囊相助,亲笔题写“泗洲禅寺”匾额,率乡邻伐石运木。寺院落成时,九十九间僧舍依山而建,百亩田产供僧众修持。
他将兵法精髓传于寺内武僧,以护寺棍法替代当年的剑影刀光;与慈方上人研讨佛经时,他将《讨武曌檄》的雄健笔力融入禅理,在经卷批注中写道:“檄文如雷震天,佛偈如雨润物,皆渡世之舟。”
晚年的骆宾王与当地董姓女子结为连理,生下儿子骆岚。这支血脉在东源开枝散叶,形成骆家寨、骆家村、富水渡口骆三村等聚居地,世代恪守“诗书耕读”的祖训。其孙骆瑾在唐末官至兵部尚书,后因避朱温之乱归乡,被尊为东源骆氏二世祖。
中宗复位后,感念骆宾王忠唐气节,特遣使者在泗洲寺立“骆宾王归隐处”石碑。据开国上将王平回忆,其母墓旁曾有古碑,清晰刻着“唐故侍御史骆公讳宾王之墓”。可惜这些遗迹大多湮灭于岁月,但咸丰元年(1851年),乡民在南山岩发现的“灵通仙岛”石匾,笔势遒劲,疑似骆宾王手迹,成为传奇最鲜活的注脚。
从《讨武曌檄》的慷慨激昂,到《东源采药歌》的温和从容,骆宾王没有消失于历史的迷雾,而是在这片山水间获得了另一种永生。
当游客在仙岛湖畔聆听骆宾王的故事,当骆氏后裔在祠堂里诵读祖训,当“诗书耕读”的家风依然滋养着一方水土,我们终于读懂:那个跃入海陵海水的诗人,从未远离;他的传奇,正伴着仙岛湖的碧波,温润着骆家寨这片古老的土地。
整理 汪翔 左云超 吴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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