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各领其欢

　　乡野有风。湿地上有薄雾

　　几只长尾雀，并排歇在电线上

　　我在这里漫步

　　缓慢，纯粹

　　与黄昏的宁静相融

　　一个高马尾的女子在水边低眉

　　鱼翔浅底，波光粼粼

　　在她身后，一闪而过的鸟鸣

　　向人世投来湿湿的一瞥

　　生命各领其欢

　　我在这里

　　顺从一种神秘的馈赠

　　不曾走远，也没有靠近

　　遇见

　　期待已久

　　这短暂而又深沉的宁静

　　水乡如佛

　　池杉亦如佛

　　鸟鸣与水光呼应

　　我用心底的梵音

　　不断打探荷塘的消息

　　我钟情坠落的叶子

　　我的梦不长

　　此时，我的中年站在秋天的水岸

　　魂魄走出体外

　　时光停顿

　　十一月的水乡临水照影

　　与我，再一次遇见

　　经万福河南行得句

　　水还在流淌的地方流淌

　　我风尘仆仆，一脚烂泥

　　用三十年前的目光看着你

　　河堤有一段好走

　　大多数时候泥糊叮当

　　我常在梦中回到这里

　　野蔷薇盛开，小黄鲴、小鲫鱼漫上柳树滩

　　现在河水有些混浊，有些腥味

　　仿佛就是我这三十年的经历

　　有一些坟墓和我相遇

　　有几片黄叶落到我身上

　　更多时候，我望着两岸没有人烟的田野

　　稻谷已经收割，明年还会生长

　　灌木丛中，一只麻雀向前扑腾

　　在天地之间留下一个座标点

　　与三十年前没什么两样

　　擦肩而过

　　身背乐器的僧人，与我擦肩而过

　　他们即将开启一场禅乐盛典

　　而我望着山顶的寺院发呆

　　青石台阶上，三个少女正在互拍

　　一群喝酒的男人举起相机

　　把她们偷偷拉进镜头

　　擦肩而过的人，像一片一片落叶

　　交错，分离，打着旋儿

　　朝不同方向回归大地

　　薄暮降临，从另一条山路下去

　　来时那么远回去那么快

　　这仿佛是一个关于人生的比喻

　　互换

　　其实，沉默也是一种交谈

　　比如云朵问候山峦

　　比如小溪清亮，漫过青草，和我的双眼

　　冲洗城市带来的尘埃

　　而山川无言

　　在这刹那之间

　　我与他们完成了一些置换

　　血液换取流水，骨骼换取山石，毛发换取树木

　　几点不大不小的烦恼，则交给天空

　　换成白云，来来往往

　　作者简介：王宇，湖北潜江人，诗歌、散文、评论等作品散见于《诗刊》《中华诗词》《延河》《长江丛刊》《中国文艺家》《中华文学》《辽河》等刊物。曾获第七届华夏诗词奖一等奖、《诗刊》社曹禺杯全国诗歌大赛二等奖、中国城市党报副刊二等奖等奖项。湖北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诗词学会常务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