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中蕴藏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和文化景观,是我国农耕文明留下的最大遗产,它承载着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明和社会文化,也见证了千百年来的社会变迁。为了让人们更多地了解宜昌传统村落、更好地保护和利用传统村落,经宜昌市炎黄文化研究会与三峡日报传媒集团协商,共同进行宜昌传统村落的寻访活动,并在《三峡报》、《三峡文化》上进行宣传。经过前期的认真筛选、调查、采访,本报今天推出“宜昌传统村落”的首篇作品——《诗意村庄乐平里》,介绍的是我国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的诞生地秭归县屈原镇乐平里。
传统村落是中华民族的美丽乡愁。保护传统村落,留住的就是中华民族的“乡愁”,保护宜昌的传统村落,留住的就是宜昌人心中的“乡愁”。欢迎社会各界特别是各地宣传、文化部门提供宜昌传统村落的线索,并协助本次寻访活动。
秭归县屈原镇的乐平里,不是一个有正规建制的村,而是古籍记载中的一个地名(据《水经注》记载,秭归“县北一百六十里,有屈原故宅,累石为屋基,名其地曰乐平里”)。今天的“乐平里”是指以屈原诞生地屈原村为中心,辐射北峰村、凤凰溪村、香炉坪村而形成的聚居村落,即古籍中的“三闾”。但是今天的学者、文化工作者、游客等说到屈原诞生地,都习惯性称之为乐平里。
凤凰溪畔乐平里
沿长江三峡香溪宽谷香溪与长江交汇处溯源而上十余公里,有一个叫“七里峡”的谷口,峡谷中有一条凤凰溪。七里峡峡谷幽深,溪水淙淙。追着小溪蜿蜒而入的小径生于悬崖之间,崖壁上或有千年老藤,或有涓涓细流滴答而落,坠入凤凰溪中。峡谷或有皱褶处,有农舍三五间,修篁簇拥,鸡犬嬉戏,恬静怡然。攀援而上,刚好七里,忽然峡尽天开,平畴沃野扑面而来,刹那间很多人的心里会跳出“桃花源”三个大字!可是映入人们眼帘的,却是一座六七米高的牌坊“乐平里”。这座建于1982年的朱红牌坊,在峡谷平野里格外醒目,成为乐平里最重要的地标之一。牌坊左侧还有一块石碑,镌刻着于立群先生题写的“屈原诞生地”几个隶体字。
乐平里是一块钟灵毓秀之地。五指山、北峰山、仙女山等山岚团团围出一块千余亩的平地,即为狭义的乐平里。村人在平地四周依山就势建起农舍,农舍虽是峡江里传统的干打垒建构,但星罗棋布,野趣悠然。最有特色的是北峰山上的民居,虽然也是干打垒,但在民居排列上却别具匠心。从乐平里的平坝上仰望,那些民居如现代诗行,参差错落,从山脚到山的半腰,若是清晨或者傍晚,炊烟袅袅而起,不仅让人可以口舌生津,还让人可以听到诗歌音韵流动的旋律。
清澈的凤凰溪从深山里走来,穿坪而过,为乐平里的田亩和村人提供了生命的源流。凤凰溪走到乐平里牌坊那里徘徊复徘徊,不肯潺潺而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回流,从而被乐平里人称为一景曰“回龙锁水”。与牌坊遥相呼应的降龙伏虎山,孤傲地矗立着另一个地标性建筑——屈原庙。据史书记载,乐平里曾有几个屈原庙。据屈学专家、出生于乐平里香炉坪的谭家斌先生介绍,明朝年间的《归州志》有记载,乐平里最早的屈原庙建在屈原宅的香炉坪。香炉坪的老屈原庙高5米,也是白墙、青瓦、猫拱式山墙,石灰座脊,屋脊正中塑有两层八面廊阁围着一个宝瓶,宝瓶上插宝剑;一个大门,四个小窗,大门是青石门框,厚木板门,四个窗子是镂空古钱状石窗;墙上还有独角兽等水墨画。老屈原庙没有院墙、门楼,却雅致气派。邻庙还有一间土木结构瓦房,是僧人用房。僧人平时看护屈原庙,在屈原的生辰和忌日以及平时纪念时,负责祭祀的相关礼仪。乡民曾多次对老屈原庙加以修缮,所以庙内曾有很多记录乡民“功德”的石碑。清朝有人赋诗描绘了老屈原庙的历史和风光概貌:“屈原古庙几千秋,寺外双泉水自流;观前勒马回头望,看后青狮滚绣球。”谭家斌先生还记得香炉坪不远处一个叫墓岭的地方,有一个形制很小的屈原庙,有香火但是没有人看护。
千古耸立屈原庙
现在的这个屈原庙是1980年由秭归县人民政府拨款、乐平里村民自愿投劳将老屈原庙迁徙扩修而成的。虽然是新修的,但是庙的基石和庙中石碑都是从屈原诞生地香炉坪的老屈原庙搬过来的。迁徙扩修的新屈原庙坐落在伏虎山的山头上。降龙伏虎山并不高大,但是因为周边没有遮蔽物,显得就很突兀,屈原庙就如一尊神端坐其上。一条小路从凤凰溪边拔地而上,坡度在五六十度之间,好在小路蛇形不及百米,就能抵达庙前的平坝上。一棵高大粗壮的黄桷树伫立于坝子的边缘,枝繁叶茂的黄桷树仿佛一把巨伞,为一路攀爬的瞻仰者短暂休息提供了庇护。人们在黄桷树下仰望坐北朝南的屈原庙,为小青瓦砖木结构,白墙青瓦,硬山顶,猫拱式山脊,飞檐翘立,颇具古朴之风,朴素而庄严。其彩绘淡雅素净,为民间寺庙风格。庙门楣上的“屈原庙”三个大字,是郭沫若先生的遗墨。
要进入屈原庙,必须攀登六十多级陡直的青石台阶。迈进门厅,是一个四合院式的建筑格局,与门厅对应的是正殿,四合院左右各有两层楼的厢房,它们共同围合出一个约二十多平方米的天井。阳光能端直地穿过房顶亮瓦,让厢房正殿明亮温暖。正殿中央供奉着一尊屈原塑像,塑像高达2.5米,石膏质地。屈原峨冠博带,腰佩长剑,神色凝重,双目炯炯,举步欲行。正殿内除了屈原塑像之外,还有清乾隆以来的石碑7块及当代名人书画。
新屈原庙竣工后,刚刚匡扶骚坛诗社的正、副社长谭光沛与杜青山先生联合撰写了《重修三闾屈原庙记》。全文如下:
楚三闾大夫屈原,公元前340年寅月寅日出生于归乡乐平里之香炉坪。公自幼躬耕勉学,壮而出仕,官居左徒。明“举贤授能”之治,奉“联齐抗秦”之策,身事怀、襄,行廉志洁。孰料君王昏聩,奸佞进谗,孤忠见妒,累遭放逐,于公元前278年5月5日冤沉汨罗。
公文思高远,辞章瑰丽,著《离骚》等20余篇,抒忧国之志,哀民生之艰。历朝推尊孤忠,谥号清烈;乡里父老,立祠而祀。人民政府彰公乃中华民族不朽之诗魂,重修屈原庙,以致人民感公之伟烈耳。
公元1980年孟秋吉日立。
屈原庙内那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天井有些促狭,却是屈原庙里最重要的精神祭台,更是乐平里诗意的源头。据史料记载,从唐天宝年(公元742年)起,那里的农民就开始在每年农闲季节,相互邀约着仿离骚体而以诗词唱和的方式,缅怀屈原。至明末清初,逐渐形成体制,被以“骚坛”名之。在每年的端阳节举办的“骚坛诗会”上,农民们争先恐后登台,面对屈原像端端正正地鞠一个躬,以骚体诗的体例,或缅怀屈原大夫,或颂扬屈子风骨,或讴歌故里山川风物、世俗新风。诗会上,以社长谭光沛、副社长杜青山、徐正端等为代表的老诗人,使用最古老的楚声古韵,一吟泪双流。因为承袭时代久远,因为佳作纷呈,因为根植民间而格高韵雅,“骚坛”不仅有“中国第一农民诗社”的美誉,还成为了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端午习俗”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写诗、读诗、吟诗是乐平里人最为重要的精神生活。1982年“骚坛诗社”恢复以来,在谭光沛先生和他那批志同道合的先行者的努力下,一大批后学者纷纷聚集到骚坛的旗帜下。其中如李国雄、乔长贵、李盛良、向富昌、胡学明、黄家驹、徐长江、杜之钧、李国杰、黄清廉、郝大树、徐宏沂、余发恒、桓兆泮、谭志凤、向世春、郝金萍、杨发清、李正茂、乔海富、卢从义、黄琼、谭家奎、谭国真、杜国玉等,他们有的是乐平里人,有的是外乡农民,在骚坛诗社里,他们都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更有秭归本土修为较高的学者、专家、干部如刘光愚、王健强、梅大敏、宋发武、袁子信、郑帮清、王敏、何怀强、芦元灼、周凌云、余先志、游艳斌、谭家斌、郝光益、向永龙、杜永庆、许康宁、秦晓梅、刘紫云等各路好手,都把成为骚坛的一员作为值得骄傲的大事。屈原那颗诗歌的种子在乐平里的土地上,成长如屈原庙前那棵高大粗壮的黄桷树,年年岁岁婆娑在乐平里诗意的风光里。
屈乡灵牛多传奇
还是因为屈原,乐平里的岩石、水井、山洞、稻田等自然景观都有了丰厚的人文内涵。三星山腰的那口老水井成了屈原的照面井;响鼓溪旁的那个山洞成了屈原的读书洞;溪水缠绕的岩石成了屈原击鼓鸣金号召乡亲们抗击侵略者的响鼓岩、擂鼓台,就是那条小溪也是因为屈原在此“响鼓”而得名;屈原耕种过的三丘稻田被誉之为“玉米三丘”;而帘滴珍珠、伏虎降钟、回龙锁水等自然山水都被烙上了屈原的印记,并附会出了故事、传说甚至神话。古人曾以“八景”景名联诗一首:“降龙伏虎啸天来,响鼓岩连擂鼓台。照面井寒奸佞胆,读书洞出离骚才。丘生玉米合情操,帘滴珍珠荡尘埃。锁水回龙吟泽畔,三闾八景胜蓬莱。”这首诗不是上乘之作,但是对乐平里八景还是做了比较形象的勾勒和铭记。
在乐平里最为传奇的故事是“屈乡灵牛”。传说屈原当年离开乐平里求学时,肩负重籍走到一块水田边,突然捆书的绳索脆断,书籍散落一地,让少年屈原手足无措。就在屈原举步维艰之时,不远处有一位躬耕的老农把套在牛鼻子上的绳索取了下来,来到屈原身旁,用调教耕牛的绳子为屈原捆好书籍,让屈原继续远行。屈原万分感动,却又怕没了牛鼻绳误了老农耕田。老农说:“你求学赶路是大事,耽搁不得。”听了老人的话,屈原觉得心里得到了安慰,但是他还是有些歉意地走到耕牛前,用手抚摸牛头轻声对牛说:“牛啊,你要听话啊!”没想到屈原话音刚落,牛就响亮地叫了一声并对着屈原点了几下头。老农莫名诧异,扶起倒在水田里的犁,还没发声,牛就拖起犁躬耕而行。到了水田的另一头,老农说“回头回头”,牛听到老农的话,居然自己掉过头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屈原才放心前行。屈原走了两千多年了,乐平里的牛还记得屈原要它们“听话”的嘱咐。这一声嘱咐,成了乐平里一道永远的风景。有人专门做过实验,把外地的牛运到乐平里,前三天必须用牛鼻绳,过了三天也不需要了。而把乐平里的牛运到外地,前三天不用牛鼻绳,三天之后,来自乐平里的牛,没有牛鼻绳就听不懂农夫的话了。这样一个似乎很神秘的传说,让动物学家、行为学家、心理学家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不断地进行实验,企图解开其中的奥妙却至今存疑。直到今天,到屈原诞生地朝圣的文人骚客、凡夫俗子,都可以看到“灵牛”们一如既往地遵循着屈原的嘱咐,不要人牵着鼻子而自主耕耘。不知道是先有这种异象还是先有这个传说,乐平里的人坚称就是因为屈原“要牛听话”,才有乐平里的“灵牛”。
乐平里是一个诗意的村庄。这里有绵延千年的骚坛诗会,这里有过端阳贴大红对联、挂艾蒿菖蒲的习俗,这里的人更是藏书甚富!30多年前,我在乐平里一栋有百年历史的干打垒民居里,一位农民向我出示了一卷泛黄的诗稿。因为无知,我对《黑暗传》几个字熟视无睹,只把它当作普通的丧鼓文本。就是这卷被我错失的诗稿,几年后辗转流落到神农架,让一个识宝人公之于众,成为了那一年中国考古最大的发现,从此汉民族史诗得以传承。也是在那间干打垒房子里,那个农民告诉我:“你们只知道世上有神话小说《西游记》,我这里还有《东游记》、《南游记》、《北游记》、《中游记》,全部是线装本,装了整整一木柜呢。”还是因为无知,我与那些瑰宝再次失之交臂。据说几年后那位农民老哥遭遇火灾,一间偏厦烧了三天,那位老哥哭了半年,因为偏厦里装的全部是他祖传的古书。听到这个消息,我也扼腕了许久。
一个深藏在僻壤的村庄,因为有了屈原,就有了文化,有了诗意,有了恒久的记忆,有了世人绵绵不绝的追忆和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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